当蜀中捷报传到他手上的时候,尉迟恭松了口气之余,也是分外沮丧。
南阳战事仍然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蜀中大捷意味着什么他十分清楚,一旦李靖等人率军出蜀,梁国后方空虚之下,极易建功。
他和步群领着十余万大军煊赫而来,最终却止步于南阳城下……战后论功,自己怕是要沦为众人笑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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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更难受的其实是南阳城内的周法明。
近一个月的战事下来,梁军的伤亡数倍于唐军,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战事拖到冬季来临的希望越来越是渺茫。
尤其是梁军临时成军,各部良莠不齐,周法明连番布置,激起众军同仇敌忾之心,可面临着越来越残酷的战事,士气日渐低落,离着怨言四起,临阵倒戈怕是不远了。
而且南阳大军已呈孤军之势,洛阳的丘和不用指望了,音信早已断绝,何况是援军了?如今想来,两路兵马齐入河南,互为援应,让唐军不敢轻动的战略就像是一个笑话。
更让他忧虑的是朝中的情形,之前朝中从上到下好像都有一种大业将成的感觉,看上去就差摆上酒宴给各人庆功了。
皇帝明显也对此战报以极大的期望,入主洛阳,收服窦建德,杜伏威为己用,以席卷天下之势扫平李定安……
多美好的画面?可一旦遇到挫折……周法明不敢想象皇帝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那是一个耐心不足,却自视极高的人……
耐心不足,就意味着容易犯错,自视极高,意味着犯了错也是别人的错,那替罪羊会是谁呢?会是制定河南战略的内史令萧阆吗?
相比之下,困守南阳的周某人更像是替罪羊的最佳人选吧?
尤其是之前唐军已经分兵南下,虽只数千骑军,说起来并无太大威胁,可后方空虚,一旦有人错判形势,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周法明的眼前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张绣的影子……
两军征战是智慧的交锋,也是力量的角逐,同时更是意志的较量,若说之前两军还旗鼓相当的话,那么当周法明有所彷徨之际,梁军便彻底落入到了下风处。
大唐元贞二年七月二十,唐军的攻势停了下来,两军喘着粗气,遥遥对望,南阳城下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尉迟恭下令全军休整两日,两日之后再来战过。
梁军一直处于守势,一旦认为唐军不会来攻,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些劫后余生的感觉,除了加强戒备之外,也开始大规模的轮换休整。
没有人再有什么乐观情绪,认为唐军不堪征战,终于想要退兵了,在真切的见识过唐军之强悍的今日,梁军从上到下其实都觉着己方胜算不大,只是没几个人敢说出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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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战事暂歇,可一如周法明所想,梁国朝中已是沸反盈天。
张士贵率五千骑,孤军南下,取道新野,新野作为南阳后路,守军戒备已久,紧闭四门不出。
张士贵率军在新野左近逡巡良久,见没什么机会便绕过新野南下襄阳,引军渡过汉水攻常平,常平守军不多,城墙低矮。
攻有半日,守军征城内百姓守城。
张士贵见无法快速破城而入,便弃常平于身后,顺水而下破了两座县城,取了些粮草,直驱襄阳城下。
襄阳是荆襄之地数一数二的大城,城高池深,人口众多,历来都是兵家用武之地,连常平都无法攻下,这样的大城张士贵觉着更没什么机会。
可事实上则是,襄阳守备极其松懈,张士贵率军到时,襄阳守军竟无多少防备,差点被唐军骑兵冲入城中。
守军的慌乱表现出乎了张士贵意料之外,若来的是唐军主力,以襄阳守军之表现,不定一天都守不下来。
可惜张士贵兵少,只要城中之人关闭城门,他的五千骑兵无论如何都奈何不得襄阳分毫。
张士贵在襄阳左近转悠了数日,竟然截下了两拨粮草,占到便宜的张士贵对襄阳恋恋不舍,故意放求援之人南去。
他的耐心得到了很好的回报,在义清左近,接连突袭来援之梁军,援军多则数千,少则数百,战果颇丰。
张士贵和几个领兵校尉都觉着这是块宝地,都很不情愿放弃这里。
可张士贵还算清醒,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攻打了一下义清之后,便不再在此停留,再次领兵顺水而下,绕过石梁山,也不知渡过了多少条溪河,人马湿漉漉,满身泥水的进入了竟陵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