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就是这时候到的,她一脚踹开了门,在院子里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质问:“鲁大力,我就想问一问你,将杏花嫁给刘家那样厚道的人家都是糟蹋,你是真心想让她嫁给高长河吗?”
鲁大力皱了皱眉:“你怎么会来?”他看了一眼天色:“这时候你应该在医馆忙活……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楚云梨抱臂,一步步踏入屠户家中,走到了杏花娘面前,问:“大娘,我就想知道当初鲁大力和高长河提出定亲时,到底有没有想过将杏花嫁过去?”
杏花娘三十多岁,看着要比汪氏苍老许多,但眉眼爽利,一看就知她在夫家没受委屈。闻言蹙眉,看了一眼鲁大力,道:“反正我不会让女儿嫁给那种混混,他应该是知道的。”
没有正面回答,但却什么都说了。
楚云梨闭了闭眼,质问:“鲁大力,你为何要把我嫁给高长河?”
鲁大力辩解道:“我刚才跟刘家人那样说,是为了让他们打消娶杏花的念头,我一开始想嫁给高长河的女儿就是杏花,至于你……是杏花不答应嫁,你娘看我为难,这才答应的。”
话出口,他惊觉自己失言,想要弥补已然来不及,干脆别开了脸。
楚云梨伸手捂住了胸口。
林荷花一直不愿意嫁,她闹过绝食,还听到母亲也帮忙劝过,一直都以为是母亲劝不动继父,没想到竟然是汪氏主动提议。
楚云梨再呆不下去,霍然转身,跑去了鲁大力如今租住的院子。门虚掩着,刚好省了敲门,她直接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在井旁奋力打水的汪氏。
汪氏衣衫都湿了半截,额头上满是汗,头发一缕缕贴在脸上,看着特别狼狈。听到门口动静,她回头看到了冲过来的女儿,忍不住挤出了一抹笑。
楚云梨质问:“把我嫁给高长河是你主动提议的?”
汪氏愣了一下,有些没太听清楚她话中之意,半晌回过神后,眼神躲闪,嗫嚅着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反正你也没嫁。”
楚云梨看着面前的妇人,喉咙特别的堵,有些说不出话来,问:“你有把我当亲生女儿吗?”
“你当然是我亲生的。”汪氏立刻道:“我当初改嫁时选你鲁叔,正是因为他不会苛待你!”
“我看你是为了自己。”楚云梨一步步逼近:“娘,你为了不让他为难,连亲生女儿都能舍,他就那么好?”
“那……”汪氏被她逼得往后退,退到了井口边,退无可退,她有些尴尬地道:“你别听外人胡言乱语,当时你鲁叔正恨杏花,我想着……你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待你和亲生的无异,杏花不听话,你做个听话的,回头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他……先前我不知道他有多少银子,但几百两肯定是有的,听话的女儿肯定能得他欢心……有了他给的银子,嫁给什么样的人也没甚要紧……”
楚云梨漠然看着她,道:“杏花娘给她定了刘家的婚事,鲁大力不愿意,觉得刘家配不上她女儿。杏花娘却说,银子乃身外物,她不希望女儿大富大贵,只希望女儿能得嫁一个会照顾的她的人相守一生。同样是娘,你们俩的想法相差也太大了。再有,娘,你手握着林家留下来的二百两银子和地契,林家只得我一个后人,那些足够我花用,我是缺银子的人吗?”
几百两银子对于镇上的人来说真的很多,至少,林荷花不胡乱挥霍的话,这一辈子都花不完。
既然不缺银子,便没必要为了这些身外物在婚事上妥协。高长河那是个什么玩意,杏花娘都知道一些,没道理汪氏一点不知。
汪氏嘀咕:“谁会嫌银子多?”
楚云梨不耐:“你这一生又花了多少?”
汪氏改嫁后,林家的银子她只动用了几两,剩下的都攒了起来。她也不是喜欢挥霍的性子,要那么多银子做甚?
在楚云梨看来,汪氏答应让女儿嫁给高长河,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讨好鲁大力,不想让他为难,想做个懂事的女人。
楚云梨质问:“我看你是想和杏花娘比谁更贴心!”
“不是这样的。”汪氏有些激动:“我比她年轻,比她貌美,也比她会伺候人,她拿什么跟我比?”
可汪氏话里话外都在跟人家比。
话不投机,既然得知了真相,楚云梨无意与她再说下去,只道:“以后,你别再登我的门了!”
语罢,转身离去。
出门时刚好碰到了赶回来的鲁大力,楚云梨越过他时,踹了他的腿一脚。
猝不及防之下,鲁大力被踹了个正着,踉跄了两步想要站稳,可惜腿太疼,他狼狈地跌坐在地。
楚云梨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以后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看到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鲁大力:“……”
那天后,鲁大力没来过林家。
他到底还是拗不过杏花的娘,很快,杏花嫁人的良辰吉日就定了下来。
汪氏偶尔会来,但都不是饭点。楚云梨隐约觉着,汪氏应该是忙完了家里事才赶过来的。
她没让汪氏进门,也不与其说话。
母女俩一直僵持着,楚云梨生意越做越好,医馆那边,周大夫喜欢出诊,很得周围几个村子里的人敬重,周家父子俩的名声已经传开。有好些热心的妇人还想给周大夫做媒。
若不是楚云梨下手快,周平安就要成众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一转眼,到了二人大婚的前几天。
每次成亲,楚云梨都很严肃,样样都选好的,由于她的挑剔,关于二人的婚事也很快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
这一日,楚云梨和周平安一起散步回林家,又在门口看到了汪氏。
汪氏几步迎上前:“荷花,你别急着走,我有正事跟你说。”
以前母女俩见面,楚云梨那是溜得要多快有多快,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今日有周平安在,楚云梨不着急:“你说吧,我听着。”
汪氏奔到她面前:“你成亲的那天,总需要高堂坐在上首,你得给我做两身衣裳,我不想丢你的脸。”
楚云梨看着她:“如今你已经是鲁家妇,再回林家做高堂不太合适。我已经想过了,拜堂的事,把我爹的牌位请出来就行。至于你……看你这样子,最近家里的事情挺多的,你忙你自己的吧,不用操心我了。你不管我,我还能过得更好点。”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说这番话无异于在心上扎刀子。汪氏脸色当即就难看下来:“荷花,你怨上我了是吗?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定下高长河的婚事,我真的一点私心都无……”
有没有私心,事情已经这样了,林荷花已经被他害死,说什么都没用。楚云梨打断她:“我就是怨你,不管你有没有私心,总归是害得我平白无故嫁了一回人。如今我未婚夫就在旁边,你故意提起这些事,是想让他退亲吗?你是不是还想害我一回?”
这可不是乱说,遇上那小气的男人,大概真的要退亲了。
汪氏面色煞白,看向了周平安,歉然道:“我不是故意要提起曾经。平安,荷花是个好姑娘,先前那门婚事是我脑子不清楚,好在荷花自己退了亲……是我对不住她,我今儿过来,真的是想帮你们俩证婚,既然你们不需要……”
说到这里,她一脸的低落:“那就当我没来过吧。”
看她离开,周平安皱了皱眉:“她真就放弃了。”
当然不会,楚云梨随口道:“就算她愿意,鲁大力也不会愿意的。”
现如今的鲁大力正四处筹银子,都要疯魔了。可镇上富裕的人就那么多,能够帮上他忙的,楚云梨算是其中之一,也是和他最亲近的人。
当然了,这只是鲁大力自己以为的,在楚云梨心里,那就是个仇人。
高长河如今早已经和鲁大力分道扬镳,两人坐在一起喝酒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
大婚的头一日,鲁大力果然找上了门,彼时院子里有许多前来帮忙准备宴席的人,楚云梨不想理他。鲁大力站在门口大吵大闹:“荷花,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娘病了,我没有银子请大夫,你先给点银子……别让她病情加重……”
听到这话,楚云梨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场景特别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