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海楼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倒是记得一些小路和石洞,但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泥石流,山谷里的小路最容易发生危险,而石洞那边——别说太远,就算我们走到了,只要运气不凑再来一次山体坍塌或者泥石流,就直接被活埋了,还是傻死的。”
顾沉舟哑然一笑。
贺海楼顺着声音看去,黑沉沉的天里,近在咫尺的面孔也变得模糊,他看着看着,似乎连脑海记忆里的影像也开始蒙上一层气雾,影影绰绰的不太明白,只看见——记得——眼前的轮廓,每一笔线条都显得柔和自然。
“我妈二十六岁生下我。”贺海楼突然出声。
顾沉舟朝贺海楼的方向看过去。
“她不爱见人,或者说对人有恐惧感。”贺海楼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根香烟,又使劲甩了甩打火机——还好这个打火机是有盖子的,并不因为无处不在的泥水而发生什么问题——打火点烟,“经常呆在屋子里,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渴了喝点水,饿了就吃石块一样的馒头……”
贺海楼放松身体靠在山坡上,面朝天空,任由烟头在指尖燃烧。他不疾不徐地述说着,但似乎并不是为了说给顾沉舟听:“脾气暴躁,疑神疑鬼,絮絮叨叨地说着姓林的、姓徐的、姓周的,不止一次尝试丢掉我或者掐死我,等清醒了之后又抱着我痛哭……然后又想掐死我或者丢掉我,周而复始。”他将烟头在石头上按灭,“可惜我命硬,死不掉,倒是她……一头磕在桌角,撞死了。”
一头磕在桌角?顾沉舟心头一动。
贺海楼似乎知道顾沉舟在想什么,他娴熟地微笑着,口吻平静又残酷:“是我推的。”
“墓碑里的骨灰也是我调换的,”贺海楼慢慢又说,“我乐意给一只猴子猩猩上香摆供品,也不想叫她这样安安稳稳地入土为安。”
“贺少说得太多了。”顾沉舟声音低缓,他并不想和贺海楼讨论这些问题。
贺海楼笑了一声:“反正我说着,顾少听着,出了这里,顾少就是再跟我说这些,我也不会认的。”
顾沉舟也微微笑了:“贺少这是在开我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