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人多的宴席,钟鼓馔玉、玉杯相交。瑾夏儿姑娘一首一首的弹着曲,宴席上的人们一首又一首的接着诗。漂亮的姑娘来行酒令,或赏或罚酒……
弹完了春风笑便是羽扇曲、奏过羽扇曲接着是清平乐……每一首瑾夏儿都弹过不下千遍,不过心便弹了出来。她的心思,全在酒宴上面。
身穿绛色袍衫的大人,是三品以上大员,态度故作谦虚,身微曲、抱拳道谢,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座上。
青袍小吏,缠一顶尖头的乌纱幞头,游走在各宴席之间,这边称兄道弟、那边报上祖籍好攀亲戚,却是朱门先达笑弹冠。
偶尔有位黑色儒服的老先生,头上一顶四四方方的东坡巾,轻抚着胡须,不苟言笑却与周围不同。
紫衫的衙内公子瑾夏儿是认识的,面敷粉脂、耳边插一朵簪花,一把折扇开开合合、与行酒令的姑娘眉来眼去。这位,倒是凤鸣楼的常客。
最后,瑾夏儿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人的身上——
这人坐在角落里,一袭微微发旧的黑裳,衣服下摆溅了星星点点的一串泥点,乌色斗笠斜靠在椅子旁边,几滴水顺着滑下。
显然是刚刚赶远路来。
腰间挂着一把古旧的佩剑。与京城公子们为了炫耀而带的宝剑不同,他这把剑又旧又沉,剑鞘便只是剑鞘,一点装饰花纹都没有。握手的地方缠着白布防止打滑,已被雨水和汗水浸得呈污浊的褐色。
与一身的乌衣旧剑不同,这人长着一张白皙的面容,他微微垂着眼,流转之间才可看到那流光熠熠。他仿佛知道自己这双眼睛太过凌厉,于是一直低垂着、收敛着目光。
这人执着一杯酒默默独饮,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许是他本人就与这环境格格不入,总之热闹的宴席上竟没一人来理会他。这要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觉得尴尬。而放在他身上,却显得刚刚好。
但是行酒令却是按着人头一个一个的来玩的,终归是要他来对一句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