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青涵把魂魄寄在桃花树上,他已有许多年,许多年了,再未听过有人夸他的诗才。
想到院中桃花一年繁茂过一年,已经到了化形的年岁,却迟迟不见三位债主化出人形,赵判官心中微痛,自己又饮了满满一杯,到最后站立不稳,酩酊大醉,才由十余名当值的小鬼,驾着鬼辇,把瘫软的鬼吏一名一名送回府邸。
其中分到赵杀的那名小鬼,将几位判官一一搀扶上车,因为路途远近有别,送到最后一位,才是赵杀赵判官。
他扶着赵杀下了车辇,本想恭敬叩门,转念一想,赵判官有夫人一说只怕是无稽之谈,于是撑起赵杀,踹门而进,等穿过桃花树,准备搀着赵判官走入内室时,这名末微鬼卒忽然看见桃树下立着三道婥约身影。
那三人身着各色绫罗锦衣,容貌姝丽,鬼卒吓了一大跳,正待告罪,竟发现身后还立着一位黑衣人影,却是艳名远扬的第七殿李判官。
直到这四位夫人一同长眉倒竖,眼含妒火,小鬼这才想到要把赵判官轻轻放在地上,将一双手从腰上远远移开,而后倒退着跑出院外,将这新鲜出炉的热辣辛秘远远传播开来。
赵杀自然不知道这桩小事。
翌日依例不必点卯,他饱饱一觉,直睡到午时方醒,醒来后睡眼惺忪,提起床角的水桶想要浇水,可等他走到院中,水桶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精心伺弄多年的桃花树下,终于一个不差的现出四道身影。
赵判官呆站了许久,四位债主却嫌他站得太久了,不是咳嗽两下,就是冷哼了一声。
赵杀如梦初醒,趔趄奔上前去,看看这一位,又看看那一位,浑身发颤,脸上却只知道笑。
他这些年来,一直望眼欲穿,三名故人久久不曾凝出人形,司徒靖明虽然是鬼判之躯,但被天庭除名一事,行事终归不妥,调回第七殿后,阎罗有心敲打,特意分配了一个苦差,平日里聚少离多。
这样耽搁下来,赵杀这数十年里,竟是只能养花寄情,陶冶情操。
赵判官想到此处,忍不住问:“是不是本官照顾不力,累得你们这么久才凝出人形?”
赵静、许青涵二人皆是面色闪烁,不好说自己化形已久,只是从童身长起,在身形凝实之前,只敢以花枝勾一勾意中人的衣袖,聊慰相思之苦。
倒是阮情脱口而出:“王爷,阿情只是睡了一觉,昨夜醒了就来见你了!”
这一下,旁边三名债主都冷冷扫了他一眼。
唯有赵杀觉得阿情当真是伶俐可爱,强捺情意,又去问司徒判官:“靖明,你那调职文书批得如何了,往后还忙不忙?”
司徒靖明本不想答,看赵杀提心吊胆,当真是十分惧怕,这才面颊微红,以实话相告:“不忙了。”
赵判官听到此处,登时笑了出来,喜得眉飞色舞,颇为失态。
他笑了好一阵,才想起要为债主置办宅院,当即掏出仅有的功德,和昨夜赋诗所得的三月功德攒在一处,往半空抛去,府邸顷刻间扩充了数十丈,在府邸四周开辟院落。
赵杀便兴致勃勃地将这些院落一间间分给四位意中人落脚。
忙完之后,他那四位债主仍站在原处,迟迟不肯进屋。
赵杀嘴角噙笑,低声问:“怎么了?”
其中一位债主冷着脸道:“院落不过小事,此处有四个人,四人如何伺候王爷,需得有个章程,万万不能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