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不好好的待在病房里,怎么老往这顶楼跑。外面还不披件衣服,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你难道不知道要是自己有个感冒的话会引起多少并发症,到时候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有些气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说的话到了后半句已经带了淡淡的埋怨,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
这种埋怨,在宁安颖看来也是珍贵的,特别是对方跟你无亲无故。这给她带来了为数不多的温情,让她不至于显得茕茕孑立。即使这份温情,并没有它表现的那么纯粹。她回过神,看了眼已经站在她身边的温海,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算僵硬的笑容。
“这里空气好。”宁安颖回道。
温海似乎被哽了一下,似乎并不能理解没有一丝绿意,都是钢筋水泥的天台空气哪里好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等下得好好说说你病房里的护士了,就算要呼吸新鲜空气,到楼下的花园里面走走不是很好吗?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到天台呢,要是到时候出了事?”
宁安颖没有回话,事实上,所谓的空气好只是一个托词而已,她只是不愿意待在病房里,病房对床跟她一样,也是一个癌症晚期患者。只不过她们一个肺癌,一个胃癌,但都无所谓,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宁安颖转到这个病房时,对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包括骨骼,每一秒都活的万分痛苦,只要一离开呼吸机,立刻就会喘不过气来。更不用说已经掉光了的头发和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医生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表示就是这几天了。
而她也不愿意去所谓的花园里,花园里有各式各样的病人在休息锻炼,无论他们对未来的期许是好是坏,那个未来里,都没有一个叫宁安颖的人,她宁愿待在空空荡荡的天台上。
“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让你买的假发买了吗?”
温海是宁安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当初两人合资开了服装店,如今六年过去了,也有了好几家分店,占了一小片市场。用他自己的话说,虽然不算功成名就,事业有成,可是在这个大城市里,他一个外来者也算是混的不错了。他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可是面对着眼前如此命不好的宁安颖,他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来。更不用说两人一同打拼,算是有一份革命情谊在里面。
没错,命不好,这是温海对宁安颖的评价。不止是个孤儿,还年纪轻轻得了绝症,换个人早就崩溃了,可是她还想着头发掉了太丑,想买顶假发遮着,从头到尾都是平平静静的。设身处地想象,这种事情落在他头上,也不一定受得了。
温海想到这里,神色不由温和了几分,连连说道:“买了买了,你嫂子亲自去挑的,长发短发都有,颜色也好几种。”
宁安颖被他说的有点乐:“那就谢谢嫂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轻微的一笑岔了气,喉咙一阵发痒,不断的咳嗽起来,手握在栏杆上,才不让自己躬下腰去。
“哎,”温海连忙去扶她:“怎么说来着,是不是着凉了。”一边扶着她一边往下走,说道:“下次可不要这样任性了,你父母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得心疼死,我也是把你当妹妹的,听哥一句话,咋们好好养着,不一定就……没法子了。你嫂子给你熬了鸡汤,油都撇了,喝一点也没事,不违抗医嘱。然后让护士来量个体温,要真是着凉了咱们该吃药吃药,该吊针吊针。”
不知道其他癌症患者如何,但是经过一次次化疗后,宁安颖的感觉已经迟钝了很多。可是听了他的话眼睛还是眨了一下,直到回到病房坐在病床上,手里捧着对方塞过来的鸡汤才低声的重复了一遍:“我的父母。”
温海听了她的话简直是想抽自己,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啊,生病了本来就多愁善感,他还在一个孤儿面前提父母,照顾病人这活就是该让女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