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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捌】(2 / 4)

几个太医直奔进来,也来不及叩见乾隆,就直扑床边。

太医诊视了一会儿,就全体对着乾隆跪下。

“启禀皇上,娘娘驾崩了!”

乾隆踉跄一退,震动地瞪着床上的皇后。

“朕……居然像她说的,赶来见了她最后一面!”

容嬷嬷发出一声哀号,抓着太医的手,跪了下去,哀求地喊:“太医!太医!你们再用针灸试试看!再用扎针试试看!说不定还有救,太医……求求你们呀!扎她的人中,扎她的手指,试试看呀……”

“臣真的无能为力了!皇后娘娘已经升天了!”太医们退后。

容嬷嬷知道再也无法回天了,起身拭去泪水,走到一边去开抽屉,拿出一把早已预藏的利刃。她把利刃藏在袖子里,折回到床边,面容肃穆哀戚地看着乾隆说,说:“皇上,请让一让,让奴婢给娘娘盖被子!”

乾隆让开,容嬷嬷在床前一跪,老泪纵横,把皇后的手合在胸前,用棉被盖好。她再仔细地看了看皇后,弯身磕下头去。虔诚地说:“娘娘,您好好地走!奴婢恭送娘娘!奴婢不敢让您牵挂,让您孤单单地一个人走……奴婢跟来侍候您!”

容嬷嬷在磕头的刹那间,利刃出手,直刺心脏。她的身子用力压下去,让那利刃刺入体内。只听到砰的一声,她泪未干,声未歇,身子已倒卧在皇后床前。

乾隆大惊,喊着:“容嬷嬷!容嬷嬷!太医……看看她怎么了?”

太医们又扑奔上前察看,转身一跪:“启禀皇上!容嬷嬷殉主归天了!”

乾隆踉跄着退后,看着屋内,只见一抹黄昏的余光,从没有帘幔的窗口斜射进来,照着床上的皇后,床下的容嬷嬷,一主一仆,静静地躺着。这个世界,总算与她们无关了。房里忽然变得那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皇后那嘈杂、恩怨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乾隆呆呆地站着,眼中,逐渐凝聚着泪。

皇宫里的一切,距离小燕子他们,已经很遥远。

这天,六人结伴,走在大理古城中,不住东张西望。福伦已经动身回北京了,他们迫不及待,就要好好地参观一下这个梦中的城市。

“哇!都是白色的建筑,好美!还有那些门楼,简直不输给紫禁城嘛!”小燕子喜悦地说。

“家家有水、户户有花的景致,终于看到了!”紫薇看着尔康说,“尔康,这实在是个世外桃源呀!如果不是牵挂东儿,我真想在这儿长住!”

尔康虽然也四面浏览,却是神情凝重,落落寡欢的。他心里沉甸甸地压着一个大问题,就是戒药的威胁。紫薇,紫薇,如果我戒不掉,你会轻视我吗?他很想问,却问不出口。周遭的美景,对他如同虚设。

“大理!大理……”晴儿四面看,不胜感慨,“我们终于来了!而且,我们六个人都在一起,这好像是个不可能的梦,但是,我们大家,把这些不可能都变成可能了!我觉得,我和你们这些人在一起,也感染了你们的仙气!居然可以做梦,也能美梦成真,真是不可思议呀!”

箫剑陶醉在晴儿的快乐里,积极地说:“晴儿,从此就是另一种生活,另外一个世界了!我们可以买一块地,办一个农场,或者办一个牧场!生一群孩子!”

晴儿的脸孔,蓦然绯红,不胜羞涩。

小燕子拍手大笑说:

“是!我哥可是方家唯一的血脉,就靠你们两个努力绵延香火!你们赶快结婚吧,这才好传宗接代呀!”

大家都大笑起来,永琪笑看晴儿和箫剑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给晴儿和箫剑,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呢?以前,我们给金锁办过婚礼,给含香办过婚礼,现在轮到晴儿和箫剑了,这个婚礼一定要特别特别热闹,因为,它也代表了我们大家的‘美梦成真’!我们也乘此机会,狂欢一番!庆祝大家的团圆和我们这种‘天上人间’的佳话!”

箫剑看看沉默的尔康,脸色一正,说:“我们的事还可以慢慢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尔康治病!”他看着尔康说,“我已经和这儿一个著名的大夫谈过了,他对缅甸的白面很了解,他说,他愿意来帮助我们,给你戒药!”

尔康的眉头骤然锁起,神色十分惨淡,突然说:“关于戒药的事,我想,我们不要谈了,我也不回北京去了!我就在大理住下来,箫剑帮我,随时可以溜到缅甸去买药,如果办不到,就看看云南有没有类似的药,我就这样糊糊涂涂过一辈子算了!”

尔康这么一说,大家全部变色了。

紫薇深深地看尔康,充满感情地说:“尔康……现在我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孤军奋战,我们每一个人,都带着最大的决心,要帮助你!你从来不是一个会屈服、会投降的人,这次,你也不能屈服,不能投降!现在,阿玛已经回去了,我们也不赶时间,戒药如果太痛苦,我们就慢慢来!请你不要轻言放弃!”

尔康站住了,深刻而悲哀地看着紫薇。

“紫薇,你不知道你会面对什么?我已经没救了!这个白面的毒,已经深入我的五脏六腑,我除不掉了!我知道,吃了这个药,我是一个废物,但是,离开这个药,我生不如死!我试过许多次,失败了许多次,我……”他沉痛地摇摇头,“不敢再试,我也不忍心、不愿意要你面对我那种狼狈!”

紫薇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毅然决然地说:“你要面对的,就是我要面对的!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如果你一辈子不断药,就等于我一辈子不断药!”她痛楚地,坦率地说,“你知道吗?现在,你每吃一包药,我的心就绞痛一次,我都不知道,这样的痛楚,我又能支持多久?”

尔康定定地看着她,紫薇啊,你让我变得多么渺小,多么自私!他心中一痛,咬牙说:“为了你,我再试一次!可是……”他看大家,“我不希望你们在旁边!”

紫薇立刻急促地接口:“只有我守着你,他们都在门外,我们两个,关在门里,除非需要大夫进来,谁都不进来,好不好?”

尔康不再说话,大家全部用鼓励的眼光,深深切切地凝视着他。

第二天,大家开始给尔康戒药。

自从到了萧家,他们就住在庄院的一个偏院里,这儿有间小厅,还有几间房间。戒药以前,大夫就在那间小厅里,避开尔康,先给永琪等人上课,他看着紫薇说:“你心里一定要有准备,以病人的情况看,戒药并不乐观。要戒这种药,要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是病人的意志,一方面是病人的身体!如果病人自己戒药的意志坚定,成功率就比较高!如果意志瓦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在身体方面,戒药是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痛苦的程度,可能超过你的想象!但是,只要病人坚定,能够挨过这个时期,就能成功!戒药的方法,只有唯一的一个,就是从现在开始,全面停止吃药,硬撑过去!”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永琪急切地问,“大夫,病人会不会因为戒药而送掉性命?也就是说,这个药不吃,他会不会死?”

“戒药成功的例子不多,戒药送命的人有很多,死亡的原因不在于药,而在于病人忍受不了那种痛苦,死于昏倒,脉搏停止,撞伤,自杀……什么情况都有!”

大家听得心惊胆战,面面相觑,个个都知道,这是一场大战。

“当他发抖抽筋的时候,要怎么办?”紫薇问。

“帮他度过,让他想些别的!尽你所有能尽的力量!发抖抽筋是一个过渡期,挨得过去,就会停止!”

“然后呢?停止了就会好了?”

“不会,过一个时期,又会发作!要完全好,必须连续停药半个月以上,甚至一个月不吃药,也不会再想吃药,才算成功!”

大家都神情沉重。

晴儿问:“难道没有药物可以减轻戒药时期的痛苦吗?”

“或者以后会发明新的药物来治疗,现在,我们只有强迫断药法,断得掉还是断不掉,就看病人的造化!这断药的每一天,都非常难挨,要挨过头五天,以后就会逐渐好转!这前面的五天,是最关键的时刻!”

永琪看着紫薇,积极地说:“紫薇,无论如何,我们要试一试,最坏的情况,也就是现在的情况。尔康虽然自己说,他不敢再试,但是,以我们对尔康的了解,他只要吃药,就会意志消沉!你看,他脱险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没有笑过,这,怎么会是尔康呢?何况,这个药在慢性地侵蚀他,伤害他,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了,不能让他再被这个毒药害死!”

“就是这句话!”晴儿接口,“我们虽然救出了尔康,只救了一半,真正的尔康,还没有回来!只有戒了药,我们才能找回那个风度翩翩、神采飞扬的尔康!”

小燕子热烈地拍着紫薇,坚定地喊:“紫薇,我们大家努力吧!如果你忙不过来,我们就轮番上阵,一定要把尔康完完全全找回来!”

“我们就从今天开始!”箫剑郑重地点头,“我们大家在这间小客厅里,轮流守夜!大夫可以在我的房间里休息!一场漫长的战争开始了……”他看永琪,“这可能比我们在战场上的仗还难打!”

小燕子和晴儿,走上前去,一边一个,紧紧地握住紫薇的手。

晴儿说:“尔康不愿意我们看到他的狼狈,我们尽量不进房间,也不让丫头来侍候,我们大家会准备水盆、帕子、热水、吃的、喝的和一切用品,我们送进门就走!”

小燕子紧握了紫薇一下。

“紫薇,尔康就靠你了!除非尔康恢复健康,我们谁也无法快乐起来!所以,告诉他,他的健康不是他一个人的,是我们大家的!”

紫薇感激地看着大家,眼中凝聚着泪,感动至深地说:“谢谢你们!我会用我全部的力量,来打这一仗!我相信‘山高压不垮大地,困难压不倒好汉,风雨压不倒紫薇’!我进去了!”

紫薇勇敢而坚定地进房去了。

大家全部用一种敬畏的神情,目送她进房。

一场大战确实开始了。紫薇从来不知道,人生有如此惨烈的战争。

没有吃药的时间,对尔康来说,几乎是停顿的。每一个时辰,漫长得像几百年。五天?半个月?一个月?他烦躁地踱着步子,觉得几个时辰都挨不过去。

紫薇坐在桌前,桌上,有一把琴,紫薇痴痴地看着他,开始为他弹琴唱歌,她唱了他们认识以来,所有她唱过的歌。山也迢迢,水也迢迢,梦里,你是风儿我是沙,天上人间会相逢……她的歌声,那么美妙,她的琴声像天籁。但是,她怎么有心情弹琴唱歌?在他难过得快要死掉的时候?他走到桌前来,打断了紫薇的弹琴:“我多久没有吃药了?我可不可以用渐进的方法,今天吃一半,明天再吃一半的一半……慢慢地减少药量,慢慢地断掉?”

“大夫说,只有一种方法,就是‘说不吃就不吃’!你已经三个时辰没吃了,我们继续下去,不要前功尽弃吧!”紫薇停止弹琴,鼓励地看着他。

三个时辰?天啊!才三个时辰!

“你算错了吧?我起码四个时辰没吃了!”

紫薇站起身子,温柔地抓住他的手,凝视着他。

“今天才是第一天,我们不要这么容易就打败仗好不好?撑下去!”

尔康咬咬牙,走到窗前去。他定定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夜色里,月渐移,星渐稀,时间在流动吧?多久了?五个时辰?六个时辰?他越来越烦躁,掉转身子,冲到床边,坐在床沿上,身子开始发抖。

紫薇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用胳臂抱住他。千方百计,想转移他的思想,就回忆着说:“尔康,我跟你讲,当初永琪把你的那个假‘遗体’带了回来,我不相信是你,闹着要开棺,开了棺,我看到我给你的‘同心护身符’,就完全崩溃了!那时,我只想死,只想跟你一起去……”

“你去撞棺!”尔康出神了,接口,“你大喊着:‘你虽然言而无信,我依旧生死相随!’就对着棺材,一头撞去……”

紫薇大惊,跳起身子,瞪着尔康。

“你怎么会知道?”

“我在那儿!我也在现场啊!当时,我正在病危中,我的魂魄飘缈地回了家,我看到你的痛不欲生,也看到阿玛和额娘的痛不欲生,我拼命跟你说话,可是,你听不到我,也看不到……”

“可是……尔康,我常常看到你!”紫薇惊喊着,“我曾经在房里点满蜡烛,在窗口喊你的名字,有一次,你真的来了……”

尔康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我确实去了!我经常回到我们的房间里,去和你谈话!当你拒绝东儿的时候,我几乎跟东儿一起哭……”

紫薇和尔康相视,两人都陷进极大的震撼里。

这时,一阵强烈的颤抖袭来,尔康痛苦的倒上床。紫薇急忙爬上床,用胳臂紧紧地抱住他喊:“想想那个时候,我们分隔在这么遥远的地方,你半死不活,我半活不死,可是,我们的魂魄还急于相见,急于解决对方的苦难,这样强烈的爱,人间能有几对?尔康……那么艰苦的‘天人永隔’,我们都穿越了,现在的苦难,又算什么呢?为我撑下去,为我们的爱,撑下去!我抱着你,跟你一起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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