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大夫走出来,遗憾地说:“我们尽力了。”
厂里来的领导含泪道,尽力也要救啊,这人活大半辈子多么不容易,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拉扯成人,俩儿子现在都有出息了,都是大学生!还没来得及享子孙福,无论如何要留一命,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主刀大夫将口罩挂在一侧耳朵上,眼镜后面神情凝重,摇摇头。
大夫说:“这人现在已经没有意识,就是弥留了,靠仪器维持,大概还能撑个把小时。”
在场的大院邻居同事,几位叔伯汉子,都难过得眼红掉泪。
大夫询问:“你们哪位是家属?我们需要家属同意。”
领导表情沉痛,指着孟小北:“只有他是亲属,孩子还年轻,家里其他人都在北京,来不及赶到,无论如何你们再多维持一天半天,让建民等一等他家里亲人。”
大夫坦率地询问孟小北:“你是直系亲属?只能你决定,如果你同意现在拔掉仪器,签字,终止……我们就终止了。人确实没有救了,家里商量准备后事吧。”
孟小北失声痛哭,哭着跑去给少棠打电话。
他没办法决定,无法接受现实,为什么由他来经历和决定这种事?
孟小北那一夜陆陆续续签了很多次自己名字。
那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人生最切肤刻骨的恐惧和无助,生离死别。家里没有其他人在身边,就只有他一人面对、承担,他血缘上最亲近的两位亲人横躺在那里面,等着他。他在外面拿着一堆东西,一页一页地为他父母翻篇、签字。
他人已经傻了,木然,也弄不清签的都是什么,好像有手术决议书、输血同意书、医院免责单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