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机已是成熟,穆寒江手中长枪一指,声如嘶吼,“上——”说完便直直冲下山道去。随后埋伏于两侧的司御率纷纷执着刀剑如疯似狂一般杀入敌阵。
顾明珩恢复意识的时候,就闻到鼻间满是铁锈味,他脑袋昏蒙,许久才回过意识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玄色衣袍,下一瞬他眸子猛地睁大,“阿宁……”他失声唤道,满面惶急,却没有听到回答。
身子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依然被陆承宁紧紧地抱着,他的双臂箍在自己的腰间,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放开一般。顾明珩双眼发酸,抬起手抹了泪,小心翼翼地扳开腰间的手坐起身,只觉全身疼痛难忍。
此时已是傍晚,初夏的白昼逐渐变长,夕阳西下,天边云霞明亮,如缀华光。平静的水面上映着红红的夕照,粼粼波光,一路奔流。荒山野迹,除了峭壁之外再无人声。
两人此时正在河岸边一个窄小的岩洞附近,想来是陆承宁抱着顾明珩想要进去里面,却还没有到达便脱力昏了过去。顾明珩看着躺在身前的陆承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慌,但是泪却再次模糊了双眼。
此时的陆承宁已是全身湿尽,有血迹蔓延在破烂的玄色衣衫上。表面处有的已经风干,无数的沙砾石块沾在上面,显得狼狈。他躺在地上,如失去了生命一般。
顾明珩将颤颤巍巍的手指放在陆承宁的鼻前,感觉有热烫的呼吸打在手指上,这才心底一松。可是眼见已经快要入夜了,若继续高热下去——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便是一慌,顾明珩止住了念头,不敢再想下去。
他沉默着站起身,双腿还有些颤抖,停顿了一会儿,站稳身形后才弯下腰将陆承宁整个抱起来,朝着窄小的岩洞走去。
山风冷人,唯有岩洞可以挡风一二,若是夜晚再遇雨水,必是难以逃脱了。
在水中本就已是脱力,此时托着陆承宁更是全身都在打颤,手上的重量像是要将他压垮一般。顾明珩咬了咬嘴唇,紧了紧双手,丝毫没有放开。
虚浮的步子在满是石块的缓坡上移动着,顾明珩喘着粗气,心里默数着步数,眼前看着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到不了的岩洞,有些绝望,却固执地坚持着。
阿宁……我不能放弃……不能……在他的身后,石块的尖锐部沾染上了淡淡的血迹,沿着脉络徐徐扩散。
湿透了的鞋子踩在棱角不平的石块上,刺得脚心生疼。一个不稳,他整个人便朝着地上扑去,在将将落地时猛地强行扭过身子,换成自己在下面的姿势,陆承宁压在了他的身上。脊背着地的那一刻,顾明珩只觉痛的麻木,整个背部都被撕裂开来一般,再无知觉。
他仰躺在地上,双腿扭曲着,深蓝色的天空映在眼中,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四肢都在不住痉挛,像是筛糠一般,身上再没了力气。放在陆承宁背上的手指突然感觉到粘稠的湿意,转眼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陆承宁的伤口又迸裂开了。
顾明珩崩溃一般睁大眼,唇间呢喃着“阿宁——”两个字,他的呼吸颤抖,下唇都被咬出血来,血珠自伤口溢出缓缓往下流,剩下蜿蜒的血迹,在惨白的下颌处很是狰狞。
“阿宁……”他痛苦地呢喃地,费力地偏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岩洞,一眼不眨。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过去,感觉背上的疼痛渐渐适应,顾明珩双臂紧抱着陆承宁,“阿宁,我们不能死在这里啊……我都发过誓的……我会帮你夺下皇位……我会看着你君临天下……”
他断断续续地吸着气,发白的双唇不断战栗,却倔强地继续说着,“我不会再让你死在别人的刀下……不会的……”
一句一句没有连贯,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湿黏的头发凌乱地凝固在耳边,顾明珩像是突然有了力量一般,一点一点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陆承宁扶起,挣扎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