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被带去医务室喝了安神茶，想到那双眼睛，舒明悠还是浑身发抖。
但还好，舒明悠好歹还有几分理智在，就算是饱受惊吓，也知道自己根本解释不清楚，要是她说有鬼，恐怕没人会信她。
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符生玉倒是主动来看她了，让舒明悠情绪飞快镇定了下来，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点。
舒明悠拼命暗示自己，这一定是舒棠整出来吓唬她的，求助似的看向符生玉，“符学长，您觉得，世界上会有那些用科学说不清的事么？”
舒明悠希望找回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符生玉在她眼里，简直就是科学的代名词。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
“当然有了。”
比方说他，令人发指的运气。
舒明悠：……
不过，舒明悠感觉到了符生玉对她的态度有点温和过了头，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舒明悠镇定了一点，面色苍白还不忘道，“学长，我的表妹有点不太懂事，今天早上麻烦你了。”
符生玉表情很温柔，似乎毫不意外：“原来舒棠是你的表妹啊。”
舒明悠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眼药成功上了，那点儿违和感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
是夜，符生玉起草了个论文开头：
嗯，名叫《论精神疾病与家族遗传》。
舒棠雄赳赳气昂昂说对剧情下毒手，她做到了——
一举让男女主，从恋爱关系，变成了医患关系。
*
舒棠这里出了事，丁特助光速赶来。
一直到她假装睡觉，才把人支开，等到她关上了门后，舒棠从床上冒出头来，小声对空气里的神说：
“其实，她也没怎么欺负到我。”
舒棠是说今天被看见的，纯属意外。
舒棠的神经比较粗，除了在被剧情控制的时候吃过瘪以外，舒明悠这么多年吵架都没赢过她，舒棠习惯性把她当空气，语言攻击就失效了。
时常是舒明悠叭叭叭半天，舒棠：？她在说谁？
这一次纯属剧情作祟。
空气中不知名的存在却停了一下。
安静，但是舒棠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不信。
舒棠看不见对方在哪里，但她看见了床边把舒明悠吓得半死的水渍。
——怎么看都像是什么都市怪谈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但是她非但不怕，还裹着被子蹭蹭蹭地挪到了水渍边上，方便和怪谈主角说话。
舒棠举起了手：
“那，要是怕她欺负我，你可以留下来么？”
深海之神一垂眸，就看见了一对在被子里裹着，亮晶晶的眼睛。
**
救活一个命格注定崎岖的小人类，在七百年前，不过是神转眼淡漠落下一滴雨水的功夫。
甚至于，在她眉心冰冰凉凉的触碰，就已经完成了祝福——神念慈悲，祝她无病无灾，到百年。
可是七百年的沉睡，再次醒来，深海之神的力量已经衰微到了极致。
中洲国发生了翻天福地的变化，而海神之名，也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之所以还能苏醒，不过是还剩下了一丝“家臣”们，孜孜不倦供给的贪欲唤醒了神。
神本来就是遭受重创才陷入沉睡的，醒来，力量也衰微得可怕。
随着贺家离开中洲，前往海外，神的信仰逐渐断绝，若不是舒棠的无心之举，神已经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深海之神的力量衰微，让神连实体都渐渐地变得透明。
失去了神力，深海之主就如同普通的鲛人。
饥饿、疼痛，陌生的滋味，是神在几千年的漫长生命里前所未有新奇的体验。
但，绝不美妙。
在救了舒棠之后的三天里，神的躯体，甚至连半透明都无法维持，要不是借助一场大雨重新降临，神连陆地都无法踏足。
鲛人嗜杀且凶残，但是这位神明，和大部分鲛人都不一样。神理性、守则，有个至死不破的坚持——祂只吃供奉。
所以神在深海里食用的，是海里自愿献祭的猎物。只要和神的灰蓝色瞳孔对视，就会心甘情愿送上门去，被神温柔的手指捏断脊骨。
虽然有骗来再吃的嫌疑，但，总言之，这还算是一只很有原则的神。
然而在救了小人类后，他的神力短时间陷入了枯竭，这种方式就不管用了。
饥饿、失血、岛上对于人鱼而说太高的温度，叠加之下，深海之神现在的状态，用人类的语言来说，叫做——
快饿晕了。
所以，现在的深海之神，正在努力地克制着饥饿。
舒棠身上有神的一重神力，在神力衰微的神面前，像是散发着无穷的诱惑。
神用着极大的、近乎自虐的自控能力，才能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饿得快昏迷的顶级猎食者，因为神性，不会像其他物种一样屈服于本能，饶是虚弱到这个地步，也平静从容得吓人。
神维持着体面的礼貌和绅士——
实际上耳后透蓝色的鱼鳍冒了出来，灰蓝色的瞳孔颜色晦暗变深，用自虐般的自控，耐心地倾听着她的话，还记得不能让她被欺负。
仿佛山有千钧万鼎之力，落在她面颊上的，仅仅是一片羽毛。
可是她却蹭蹭蹭到了神的身边，抬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着空气里的禁欲者期待地说——请你留下来。
神垂下了眸。
第一次，深海之神那漂亮的喉结，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