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时,才算到了地方,北堂戎渡下舆径直进到里面,外堂间正有几个年轻略长些的侍女在给鹦鹉喂食添水,见了他来,忙迎上前去,服侍北堂戎渡脱了大氅,含笑说:“原本听说公子今日回来,却不曾想竟这样早。”北堂戎渡把雪狐皮的暖手筒摘下,递给一个侍女,随口道:“父亲在做什么呢。”有人应声答道:“回公子的话,堡主眼下正在西间。”北堂戎渡哦了一声,点点头,随即便朝着西间暖室方向走去。
北堂戎渡进到室内,就见北堂尊越正坐在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前,手里提着笔,似乎是在作画,案角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旁边的地上放着半人多高的貔貅铜鼎,里面焚香细细。北堂尊越穿着月白色的锦袍,半挽着右手的宽大袖子,并不抬头,手上只管自顾自地继续运笔,只道:“……回来了。”北堂戎渡随口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探头往案间铺着的纸上看了看,原来画的是一只凤凰,栖落在梧桐树间,他随意瞧了两眼,笑着打趣道:“啧,画得还不错么,比起我来,也只是就差了一点点。”
此时北堂尊越正好画完收笔,拿起旁边的一块绢巾擦了擦手,闻言,便微微挑眉哂笑一下,道:“哦?那你画个给本座瞧瞧。”北堂戎渡也不客气,拖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了,嘴里叼着一支笔,以手支颊,想了想道:“画画?我想想……”忽然间嘴角扯起一丝诡异的笑色来:“要不,就这个罢……”说着拿起笔,舒袖道:“来,看我开始画啦。”话音未落,只见大笔一挥,‘刷刷刷’笔走龙蛇,一气而成,既而把笔一搁,道:“好了。”
北堂尊越看着纸上那墨迹未干的图画,嘴角几不可觉地微微抽搐了一下,眯着眼道:“你这是……什么东西?”北堂戎渡嘿笑连连,捧腹道:“你画的是‘凤栖梧’,我么,画的是‘小鸡吃米图’……都差不多,差不多。”北堂尊越一巴掌朝着他的头顶拍过去,笑骂道:“混帐,你画的是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北堂戎渡灵活以极地扭身躲过男人的手,自顾自地闪到旁边不远处的矮炕上,脱鞋上去坐了。炕上放着一张小桌,桌面间摆着一两碟精致点心,北堂戎渡摸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叹道:“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家里好啊,在外面呆了这大半个月,一点儿也不舒坦……”
北堂尊越也走了过来,上炕坐了,还没等坐定,就忽然听见‘咕噜’一声轻微的细响,北堂尊越微微一顿,循声看去,就见旁边北堂戎渡略偏了偏头,似乎是有点儿不自在的模样,北堂尊越突然间‘嗤’地一下笑了起来,道:“怎么,饿了?”北堂戎渡摸了摸鼻子,挑眉咕哝道:“喂!有什么可笑的。”北堂尊越睥睨着他,眼中似笑非笑,揶揄道:“不行?”
北堂戎渡盘腿坐在炕上,又往嘴里填进了一块糕点,没好气地道:“当然行,你爱笑就笑罢……我方才一下了码头,就坐车往堡里赶,哪里有时间吃饭,当然会饿了,况且我如今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正能吃呢,难道你没听说过‘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北堂尊越看了看北堂戎渡,低笑道:“放心,本座养你还是养得起的。”说着,就命人整治几道小菜送上来。
北堂戎渡坐在一旁,先简单弄两块点心垫一下肚子,等着饭食送过来,正吃着,冷不防一只手却从旁托起他的脸来,北堂尊越扳过少年的面孔,看着左颊上的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墨渍,道:“脸上怎么弄的?”北堂戎渡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怎么了?”北堂尊越嗤笑道:“方才胡乱画了个鬼画符,就把墨都弄到脸上来了?”说着,就要用手替他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