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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_第332章(3 / 5)

室中的烛火散发出略显绯红的颜色,火焰时不时地跳动着,那光明也仿佛渐渐微弱黯淡了下去,沈韩烟闻言,心下一紧,脸上亦是遽然变色,知道北堂陨这已经是动了怒,心中不由得微微悚然,因此便立刻伏膝跪在了地上,北堂陨言语之中的森冷之意幽昧不明,也不带丝毫感情,只横目向着跪地的沈韩烟,冷然开口道:“……你心里还在想着北堂戎渡那个小子?为了他甚至还敢冒险潜回去,莫非你就不怕失手被擒?……还是你觉得自己和北堂戎渡以往情义深重,有十成十的全身而退的把握?”北堂陨字字皆厉地说着,目光仿佛出鞘的雪亮刀锋,寸寸割到了面前之人的身上,沈韩烟似乎不敢抬头,也不敢多辩驳什么,只低眉做出顺伏之态,低声涩然说道:“我只是……只是想回去看看……”沈韩烟还没有说完,北堂陨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轻轻一哼,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回去看看?莫非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沈少君?那北堂戎渡还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千依百顺?愚蠢!”

灯火微黄的光影将室内照得暗影幢幢,此时尚是三月,风中生凉森森,沈韩烟垂首不言,只是默然,北堂陨刚要继续再说些什么,一时却想起这个儿子虽一向外表柔顺,实则内心倔强刚硬,不觉缓缓微眯了双眼,抬手抚一抚额头,紧接着便似笑非笑地懒懒冷哂道:“……你今夜去探望你那小情人,想必十分顺利?”沈韩烟听得北堂陨语气不善,刚想分辩一二句,北堂陨幽深的目光却已经骤然变得锐利而凛冽,只尽数笼罩在沈韩烟单薄的身上,冷然重重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也别忘了你曾经都做过些什么……好儿子,别做出什么蠢事来。”

沈韩烟听得‘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也别忘了你曾经都做过些什么’这一句,心下猛地一突一沉,一时间薄薄的细汗涔涔泛出脊背,颓然垂目,半晌,才低首涩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他说话间似乎有些艰难,表情甚觉黯然,北堂陨见状,打量了对方一眼,一时间仿佛神色稍霁,语气也略略缓和了些,却依旧目光如剑,说道:“北堂戎渡此人几番坏我大事,若不是他……嘿嘿!”沈韩烟却好象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低头望着冰冷的地面出神,忽然喃喃道:“……我今夜去看了佳期,她好象长高了一点,也白胖了,她根本不晓得我这个父亲就躲在屏风后面一直看着她,我甚至连走出去抱她一抱都不能,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韩烟说着,无法按捺住自己,颓然失落,他跪在地上,眼中有迷茫之色流露而出,几乎近似于万念俱灰:“……父亲,当年我年纪尚小,你吩咐什么我只能够听从,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在那人身边一留就是这么久,一开始我时时刻刻都在告诫着自己必须谨小慎微,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你给的任务,可是人非草木,我不是一件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工具,我也是个人啊,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我与北堂相伴十余载,有幸得他爱重,彼此怎会无情义?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不是也姓北堂,如果我当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送进无遮堡的男宠,那有多好?我可以不用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欺骗里,可以和北堂一起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沈韩烟说到这里,语气当中早已不能控制地流露出悲哀之意,神色败若秋草,即便克制如他,即便他从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在人前永远都是得体而温和的,可是心中究竟深藏了多少的无奈与沉重,又有谁能知道?他看着地面,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静静落寞道:“……更何况,我想念佳期,我实在想念佳期,她……”青年忽然抬首牢牢看住北堂陨,深深凝视着这个男人,神色无奈,忽然间满是自嘲地一笑,声音有些哑涩地道:“她是我的女儿……父亲,也许你是无法理解的罢,虽然你也是身为人父,可是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你不能理解,即便我是你的儿子……若是没有了佳期,我此生又能再有多少乐趣?”他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飘忽着,透出深深的疲惫与一丝难言的凄怆,但目光却渐渐仿佛追溯到了从前,变得柔和:“当年佳期的生母李侬儿难产而死,佳期便被送到了我的手里,当时她才刚刚生下来,也许母女连心的缘故罢,就好象知道生母死了似的,她一直哭个不休,我抱着她一直走来晃去,片刻也不好松手,这才让她渐渐睡了……北堂既然把孩子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尽心,自从多了佳期以后,我就好象多了什么心事一样,我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女子天生对孩儿的呵护本事,很多事情我都是慢慢摸索着去做,我看着佳期一天一天长大,会说话,会走路,会叫人,那么可疼贴心,我心里对她的牵挂也越发多了,她让我知道为人父母的乐趣……后来佳期略大了一些,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有下人私语她生母身份卑微,说她只是贱妾生的,我当时便将那些人重重责罚了一通,从此再没有一个人敢私下议论她的出身,更没有人敢在她面前露了口风,我养育她数年之久,在我心里,她的分量或许不比北堂轻些。”

沈韩烟忽然垂下睫毛,声音伤感如即将消散的薄雾,他静静望着上首坐着的北堂陨,漆黑如墨的双眸之中有着空冷冷的寂寥,连声音也难以捕捉地低微下去:“父亲,我不怕清清楚楚地对你说出来,我这一生是不会与第二个人有肌肤之亲了,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说到底,生恩不及养恩大,我养育她这么久,佳期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生骨肉,若是能够让我抚养她长大成人,我哪怕是抹去二十年的寿数也是愿意的,只可惜,终究是我没有这么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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