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进一步,日为阳,月为阴,地球绕日而行,不正是向阳?月亮绕地而走,不正是背阴?加之地球还在不停歇的自转,如此不也是阴阳相济,循环不休吗?天道自有其法则,也远比常人想象的巧妙。
赵顼并不蠢笨,也听懂了王安石的言下之意。这位自己信赖的宰辅,同样拿不准“日心说”是否为真。但是他并不在乎。因为天子是“天”,而不是“地”。
心中的恐惧,似乎散去了些。赵顼看着面前两人,片刻后才道:“沈括妄言天象,是该撤去职司,履任他处。王卿可有谏言?”
这是放了沈括一条生路,至于流放到哪里,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然而王安石并没有顺着天子的意思,反倒开口:“臣记得沈括曾在江南治沭水,得良田七千顷。又修万春圩,著有《圩田五说》,是个难得的治水良才。不妨派他治河,为朝廷平息水患。”
治河,说的当然是黄河了。当初英宗在位时,黄河一度决堤,并且发生了改道,为祸千里。为了怎么治河,朝廷诸公争执了数年之久,到现在还没决定是加固河道还是任其改道北流。而把这任务交给沈括,就是给了他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重担。平定黄河的河患,足能成为一生之业,说不定也将是他仕途的终点。
这并不是流放,但是也胜似流放。虽说对这建议不是很满意,但是赵顼想了想,还是颔首:“如此也好。只是司天监中事务乃是朝廷机密,以后汝不得外泄禁中语。若有违者,朕必杀之!”
这话仍旧有些杀气腾腾。沈括却轻轻松了口气,再次俯身谢恩。
一通奏对,换来了个都水监的职司,看似平调,实则是暗降。退出了大殿,沈括缓步走到廊下,微微的秋风吹在身上,才让他觉出了脊背粘腻,汗出湿衣。刚刚,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天子已经把刀刃架在了颈上。说不怕,那是假的。然而他心底没有分毫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