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由得宝儿折腾,他知道她心里有多紧张,上京一趟不容易,山高水远的,宝儿的家人也只在她刚刚进宫那一年来过,算算都要有八年多了。
龙舟顺着运河下江南,长青和宝儿走的却是陆路,宝儿的家乡在扬州不远,略靠淮地,也在去年受灾的范围内,不过不重,后来疫病蔓延,也没能在这寸土方圆肆虐多久。
到底是私人的事情,长青也没带太多人,除去五十来个京畿大营挑选出的精兵随行护卫,就是几个机灵些的小太监跟着跑腿,途中又添了两个买来的丫鬟伺候,一个叫松香,一个叫木棉。
上次来京城,还是和一大帮吵吵嚷嚷的丫头一起被送来,沿途什么风景都成了泪景,夜里只能缩在车里咬着衣角哭,连出声都不敢,这一回却有些游玩的心情了,长青体贴宝儿的心情,让车驾放慢了速度。
长青不是第一次出京城,江承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格外喜欢微服私访,可惜京中稍有头脸的勋贵都认识他,后来四处当差,这兴趣才算是真正起来,托江承的福,他也跟着了解了各地风土人情,对于沿途风景之类,他算是看得很淡了。
走走停停小半个月,就到了扬州城,宝儿记得这里,当初她就是和一群同龄的女孩一起被赶到府衙里任由那些宫里来的人挑拣的,那些宫里来的人压根不把她们当人看,前头的人被赤条条地脱了看身上有无瑕疵,掰开嘴开牙口,笑得丑了些都被会鄙夷,轮到她时,是她娘塞了一锭银子到那老嬷嬷手里,才没当着那么多人给脱了衣服瞧。
也是进了宫她才知道,那些被派到各地州府遴选宫女的所谓宫里的嬷嬷,大部分都是宫里最底层的嬷嬷,而遴选宫女也不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得赤条条,这只是她们抠油水的手段。
长青听了宝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忆,笑容有些顿住了,问道:“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子吗?后来在宫里见过她们吗?”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记不太清了。”宝儿摇摇头,说道:“而且记得又怎么样啊,我又没有吃亏……”
长青哑然,见宝儿认真的神色,忍不住笑了,抬手揉揉她的发,说起来,宝儿一直都是关系户,没进宫前靠银子,进宫之后靠姑姑,然后被靠的人成了他,他不仅不厌烦,反而,甘之如饴。
昨夜的驿站似乎已经给扬州衙门通了信,车驾在扬州府衙前还未停稳,就听外间一道喜气洋洋的声音道:“督公远道而来,本府蓬荜生辉,下官已经备下美酒佳肴,为督公接风洗尘!”
随行的青衣太监上前,毕恭毕敬掀起车帘,帘后,露出一张年轻俊美得有些过分的脸庞,里头的人没穿官服,然而那身气势却不容错认,扬州知府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做出点头哈腰的样子来。
长青起身出了车驾,把宝儿扶出来,宝儿的视线落在扬州知府的脸上,发觉这不是当年的知府了,她倒是没想太多,却不知道当年的江南贪墨案,连着几任扬州知府都被先帝杀了满门。
“一路颠簸,内子受不住,不知府内可有备好的房间?”长青瞥了一眼扬州知府,若非要给当地府衙一个面子,他更喜欢住在官驿,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他还好一些,宝儿明显不是很喜欢。
扬州知府连忙点头道:“回督公的话,下官早已经备好一切,请夫人安心歇息。”
宝儿确实是很累了,她睡不惯昨夜驿馆的软床,翻来覆去折腾一个晚上,又从早上颠簸到了傍晚,听到可以休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