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在乡里得些脸面,其实拿出去没什么可说道的,他家里本来就有些地,退了行伍回来,是救了大官得了赏的,”宝儿娘笑道,“上头的将军手一松,就是好几百两银子,要是旁人得了这些银钱,敢拼的去做几年生意,多大的家业也办下来了。那没志气的,像你爹,把银子全拿去买地,也没有大富大贵,就是过日子。”
宝儿以前没听过这些,也不抽噎了,红红的眼睛看着自家娘亲,被怜爱地拢进怀里。
“人呐,一辈子短短几十年,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平平淡淡是一辈子,是福气,”宝儿娘叹气道,“有本事的人咱们攀不起,图人家有权势?可有权势的人家是那么好进的?远的不说,你舅家那二表姐,你刚进宫那会儿的事,好生生的秀才不肯嫁,非要跟着人家京城来的公子回去,去年传了信,说人没了,给你舅封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陪嫁丫头跑回来说是让大妇磋磨死的,就是大冬天跪在雪地里生生给冻死了,你舅身子骨那么硬朗的人,一下子老得……你要是回去,得认不出来了。”
宝儿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我……”
宝儿娘柔声道:“我也没有说他不是?娘说的是咱们这样的人家,高低都不成,你要是回乡找个寻常人家嫁了,爹跟娘,还有你哥哥嫂子,他们能护持你一辈子,要是你留在这里,受了委屈,最多也只能像刚才那样,抱着娘哭了。”
“他没有给我委屈受,是我自己,”宝儿鼻子抽动几下,小声地说道:“他对我很好,人很好,我们以前也很好……然后,自从立了东厂,他认识的人,他说话做事,我就一件一件开始听不懂了。”
宝儿娘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宝儿这些话一直都闷在心里,和长青都没有说太多,她怕打搅他,更怕把自己的不足暴露在他面前,也怕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任性的人。
“我害怕他要是见过了更多更好的姑娘,会觉得我……”宝儿话没说完,又改口道:“他不会赶我走,可是只要想想,他会在心里觉得我比不上那些知书达理的姑娘,哪怕是个念头,我就很难受,心里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