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白了他一眼,“别这么说亲家,传到人家耳朵里好听来着?”转身上玫瑰椅里坐着,看见香几边角上有灰,扬声叫丫头来擦,一面道:“要紧一宗,银子进了容家门,老太太、太太轻轻调理,这是容太太一早答应的。就凭这一点,我觉得这户人家可嫁。你不知道,婆婆刁难起来多叫人累心。瞧见上房南窗底下那排砖了吗,都塌了,这是咱们立了二十多年的规矩留下的,你们爷们儿知道什么!当初我进你们家,老太太可真厉害,小到洗脸漱口,大到陪客伺候,哪样不要我在场?一天下来小腿肚都水肿了,一摁一个窝。”
述明没抬头,只说:“我怎么不知道,我不还给你揉过两回呢吗。婆婆调理媳妇,多少年的老规矩了,家家都这样的。咱们银子能幸免,是个好开端。底下还有个桐卿,也算是给妹妹做了榜样,往后婆家再了得,瞧瞧颂银,他们也不敢欺负四儿。”
“就是我那让玉,可怎么办呢!”太太抽帕子哭起来,“我那玉儿,多活泛的人,进了宫就傻了,被个太监弄得神魂颠倒。颂银说让她死遁,她不愿意,打算在宫里孤独终老。她是疯了啊,才多大年纪,为谁守寡?太后善性,放她走,她不开窍,愁死我了。”
提起让玉述明就恼火,“真应了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姐儿四个她最会抖机灵,心眼儿也最活泛,我原以为她万事想得开,不要大人操心的,谁知道眼下成了这样!你别管,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爱在宫里呆着由她,先让她冷静冷静,等琢磨明白了再想法子弄她出来。”
事到如今也没有旁的路可走,只有这样。太太垂头丧气出去,站在梧桐树底下发呆。过了会儿见颂银从老太太房里出来,手里掂着一个玉把件。走过来托给额涅看,那玉雕成螭龙,龙嘴上一颗珠子正好留了红皮子,十分的鲜洁可爱。
“老太太给我的,说是传家的东西。”
太太点了点头,“给你你就好好收着,这东西宝贵,千万别丢了。先头说成了亲两边走动的,新院子已经打发人布置了,你天天上值也没空过问,我给你盯着呢。再有三五天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再去瞧。还有喜服托了内造处的人,明儿就送来了……”
太太喋喋不休,脸上却毫无喜色。她叫了声额涅,“您不高兴吗?我要嫁人了,您怕往后我和您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