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涌起泪,抓住他的手,再也不肯放开了。
“大喜的日子,乐呵呵的。”全福人和陪房在边上笑着,把合卺酒和饽饽送了上来。
酒是梅酿,柔软好入口,饽饽却没煮熟,咬一口,吐在痰盒里,全福人问:“生不生?”两个人异口同声说生,众人哄笑,“生才好,将来儿孙满堂,福寿绵长。”
新郎官还有好些事儿要做,不能在洞房里蹉跎,惹人笑话。小厮催促再三,他才出去敬酒答谢宾朋。颂银是不必出面的,新娘子有她自己的责任,在房里坐帐,一直坐到新姑爷回来。还有就是无数的女眷们来来往往瞧她,说太太好福气,老太太好福气,把新娘子夸得花儿似的。
老太太和太太如果先前还犹豫该不该要这个媳妇,现在木已成舟,也就顺其自然了。进来瞧两眼,说些体恤的话。太太问:“饿了吗?”
因为怕如厕,新娘子当天一般得饿着。颂银还没开口,肚子先代她回答了,老太太忙招嬷儿来,捡了果子塞在她手里,“先垫吧垫吧,饿狠了人没力气。”
她不好站起来,欠身说:“谢谢老太太、太太。”
容太太和煦道:“打今儿起咱们就是一家子,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前头有顾忌,你也别放在心里。往后和和睦睦的,我和老太太盼着你给我们容家开枝散叶。”
她应个是,做了人家的媳妇,生儿育女是应当的,没什么可害臊。老太太和太太见她恭顺,心里还是欢喜的,和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洞房里是铺天盖地的红,红的帐幔、红的椅披桌布、红的软缎对联……只有这种让人晕眩的颜色,才能证明她真的已经嫁给容实了。从第一回送金墨的牌位进容家,到现在满五年,五年里那么多次经历坎坷,庆幸没有放弃,总算熬出来了。
她垂手抚抚床单上的平金绣团凤,细密的针脚在她指腹上刮过,凉飕飕的,像水一样。她定下神静静坐着,等容实回来,婚宴冗长,直到近三更才结束,她有些犯困的时候听见门臼转动的声响,房里侍立的人都出去了,帘后出现那张熟悉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他飞扑上来,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可叫我娶回来了,从今往后你再也别想摆脱我,我一辈子赖定你了。”他上下其手,把她髻上那些碍事的首饰摘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新婚当夜该忙些什么,大家心照不宣。颂银有点扭捏,案上红烛是不许灭的,照得一屋子煌煌。上回在热河摸黑,谁也没看清谁,这回是正经洞房,必要袒呈相见了。
昏天黑地的忙乱,热气蓬蓬涌上来,迷了人眼。颂银攀着他,像江海里的一叶舟,随波逐浪。触到他温热的皮肤,贪恋他的温暖。手指四下游走,从肩头到腰臀……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坐起来往下看,看见那里被包裹着,直撅撅,摇头晃脑。
“你这是在……练功?”
容实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说照镜子时被脸脸抓伤,只说解手的时候不留神曾到火镰了。
她显然存疑,那些闲书不是白看的,便斜着眼睛打量他,“你那火镰挂得真长,怎么不小心点儿?今天是咱们大婚,你不知道?”
他很羞愧,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误会了,举着两手说:“不是,我指甲修得很短……不是你想的那样……”
脸脸蹲在窗口舔爪子,间或听见新房传来低吟,还有容实吃痛的哀嚎。它不耐烦地转了个圈,摇摇尾巴跳上桃树的枝桠,带了点忧伤的情绪仰望枝叶间那一弯新月——没完没了,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