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灯看那老奴虽然是笑着说,语气里却有轻慢的意思。什么样的主便会教出什么样的仆来,凉风殿里听差的都不太敬重世子吧!
她很快对他纳福,匆匆忙忙赶上了傅姆。待进凉风殿,见王妃穿着春水绿的袒领,披着杏子黄的单丝罗画帛,正倚在凭几上看一幅裙料绣工。
她和昙奴交换一下眼色,昙奴一夜没睡,眼里有血丝,人依旧站得笔直。她上前肃拜,然后退到一旁待命。
王妃长久没说话,拿着丝绢看了又看,赞叹秀女们绣工了得。半晌把视线调转到她这里来,“你可曾学过刺绣?”
莲灯说没有,“婢子是贫苦人家出身,没有机会见识绫罗,更没有机会学刺绣。只会一点简单的缝补,难登大雅之堂。”
王妃托腮看了她一眼,“听你的谈吐倒像读过两天书的,贫苦人家也能读书吗?”
莲灯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让她看出来了。细想想应该没有,她从进王府起就特别留意,李氏再厉害,终究不是神仙。便垂手道:“回殿下的话,我阿耶以前是举子,因为多次没能高中,后来才搬到了敦煌。婢子从小跟阿耶读书,些许认识几个字。”
王妃若有所思,“我看你和一位故人甚像……母亲是哪里人?叫什么?”
昙奴转过眼来,不知定王妃是什么用意。莲灯敛神道:“婢子的阿娘也是关中人,闺名叫崔五娘,我阿耶唤她阿崔。”
王妃把目光调转到横梁彩画上,慢悠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阿崔……应该叫阿唐才对。”复对她一笑,“既然会缝补,那么一定会穿针。我要绣一面佛经,你来替我穿针。”
莲灯有些讶异,传她过来就是为了穿针,实在搞不清这位王妃又在打什么注意。
仆婢端着托盘过来,她看了一眼,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哪里那么简单让她过关,必定是针眼特别细,绣线特别粗。这种金线是拿多股绞成的,光钻过一个尖儿不管用,一拉这根线就勒坏了。所以王妃又开始刁难她,只不过这次不是武斗,改成文斗了。
终归免不了一顿好打,她边穿边想,这么下去真要糟糕了,仇报不成,整天受挤兑,再好的耐心也要磨光了。想发作,到底不能,只有咬着牙跟针线较劲。
她试了很多次,剪子把线头修了又修,实在穿不过去。这种事不像练武,耗费的是精神。她拿出浑身的解数来,依旧毫无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