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内!
皇帝又来陪太上皇吃饭了,又亲自喂他。
这二十来天,每日都如同填鸭式的喂养,太上皇竟然真的胖了一些,不过精神更加萎靡了,目光也变得木讷了一些,仿佛是被机械式的生活摧残的。
这段时间太上皇遭受的待遇真的就如同那种最严苛的养老院一般,简直是耻辱性地活着。
每天时间到点了之后,不管饿不饿都要吃饭,不管吃不吃得下,都强行塞入嘴里。到点之后,就放在马桶上,没有也要拉。
“父皇啊,听说你又托梦给敖玉了?”皇帝问道。
“托梦?没有啊……”太上皇道:“哦,他说托梦了?那可能是托梦了吧。”
皇帝道:“托的什么梦啊?”
太上皇道:“我……我也不大清楚,因为梦中的事情我也记不清楚了,毕竟年纪大了。”
皇帝道:“他说是天谴。”
“天谴?哦,天谴啊。”太上皇道:“不,不是天谴。”
他此时说话语调都有些变了,不仅仅目光迟钝,精神仿佛也迟钝了,很多时候思维已经跟不上舌头了,经常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看上去这也很正常,因为人年纪大了,精神难免不济了,智力也跟不上了,有一点痴呆了。
但实际上,这是喂药了。
药是太医署令林中因开的,每一天的剂量非常小,但是日积月累之下,也会把人吃成傻子的。
此时显然是药起了效果了。
见到这样的太上皇,皇帝没有在问,而是继续喂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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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八月二十七。
此时整个京城显得些许寂静,因为那个流言大家都已经听到了。
太上皇托梦给敖玉,说申时一刻,会发生天谴,但具体是什么天谴不知道。
不管信不信,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不是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天过去。
在所有人看来,所谓的天谴无非就是雷电,地震,暴风都灾难。
但是今天的天气好得不得了,晴空万里无云,一点都不像是要刮风,或者暴雨的样子。
那看样子就是地震了?上一次太上皇给敖玉托梦,不是浪州海域大地震海啸吗?
而且大周京城历史记载也发生过不少次地震的,尽管级别都不大,却也不算罕见。
所有人心中甚至道,尽管大周京城的地震不算罕见,但今天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就算你敖玉还有几分本事,算太上皇还有几分神力。
而今天的大朝会依旧再继续,讨论的依旧是如何应对镇海王的事情。
满朝文武的意思非常坚定,杀掉敖玉给史广抵命。
但是其他的条件,就不能答应了。是敖玉杀的史广,又不是朝廷杀的,你镇海王不要趁机讹诈。
至于向镇海王的借款,可以用未来的浪州港,江州港的贸易赋税进行抵押。
总之,朝廷不能有失国体。
当然发言的都是一些中低层官员,真正的朝廷大员几乎是闭口不谈的,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幼稚,知道镇海王史卞这一次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但是有损朝廷体面的协议,哪个大臣愿意提出来的?不怕千夫所指,被骂成是卖国贼吗?
上一次和大赢帝国开战,就算战败了,大周也没有割让任何领土,也没有赔任何钱款,反而还俘虏了对方的赢佉皇子。
如今竟然想要一个藩王妥协退让,岂不是丧权辱国吗?
当然,今日的朝会也仅仅只是表面看上去正常而已,实际上所有人都等待着申时一刻的到来。
这倒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是见证太上皇光环的最终毁灭。
当然,现在太上皇的光环也所剩无几了。但敖玉又号称太上皇托梦,今日有天谴发生,这是敖玉的一次强行续命举动,也有点是破罐子破摔。
一旦申时一刻时间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什么天谴,那就可以把太上当成一个死人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了。
朝堂之内的滴水计时器,外面的日晷,还有皇帝面前这个精致的黄金沙漏,都在记录着时间。
距离申时一刻,已经越来越近了。
此时南宫错忽然道:“陛下,要不要把敖玉带来?”
这意思很明白,把敖玉带到朝堂之上,亲眼见证没有什么天谴,亲眼见证太上皇光环的彻底毁灭。
皇帝摆了摆手,表示不同意。
太上皇都已经囚禁起来了,敖玉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若是把他带到朝堂之上,反倒是显得郑重其事了,抬举了他了。
对于申时一刻所谓的天谴,心中要重视,但表现一定要彻底藐视,甚至无视。
但皇帝已经暗中把宫中的守卫军队增加了一倍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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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下午三点十五分,已经越来越近了。
袁天邪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面前跪着整整几十个人。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这一场大戏所有的道具,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就位了。
就等着申时一刻天谴的到来。
如果来了,那这场惊天大戏将会无比的精彩。但如果天谴没有来的话?
那几个月的准备彻底付之流水,云中鹤的计划彻底失败。接下来的袁天邪和敖心就要准备联手去劫狱,把敖玉救出来,然后逃得越远越好。
天谴不来,整个局面就完全没有任何希望逆转了。
袁天邪甚至都不需要看面前的沙漏了,自己心中默默倒数数字便可以。
时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距离三点一刻,仅仅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袁天邪有些坐不住了,立刻来到桌子面前,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沙盘,几乎是整个大周京城的地形。
皇宫在哪里,黑冰台的监狱在哪里,而他又准备在哪里升空?哪里去迎接敖玉?甚至所有表演流星雨大戏的地方,全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整个过程,不能有任何误差,但是却又没有经过任何演习。
所以哪怕是袁天邪这样的人物,也紧张得手心发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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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冰天监狱内!
敖玉被赶在地下监狱的最深处,超过三千名黑冰台武士守卫,而且从黑冰台大门到这个地下监狱,整整有十几道铁门。
想要劫狱,完全是痴人说梦,就算是敖心这样的无敌猛将,也休想冲过重重关卡。
这里不仅仅有三千武士,还有各式各样的机关,暗箭等等。
云中鹤的这个牢房很小,七八平米,而且四处都是坚硬的石壁。
这里暗无天日,这里没有沙漏,也没有任何计时工具,但依靠九号量子,依旧可以精确地知道时间。
云中鹤盘坐在地上,默默倒数着。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正是南宫三。
南宫二这个人因为曾经表现过同情敖心,所以已经被贬到西境去了。
而南宫三,算是南宫错手下几个义子中最敌视敖心的。
“嘿嘿嘿……”南宫三道:“敖玉啊,现在申时一刻马上就要到了,外面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没有雷电,没有暴风雨,也没有什么地震的预兆,天谴在哪里啊?”
云中鹤闭上眼睛,没有理会。
南宫三道:“你知道申时一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云中鹤依旧没有理会。
南宫三道:“因为你妖言惑众,所以你全家都会被处死。还有太上皇的光环,也会彻底毁灭,从此之后就如同一个死人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影响力了。甚至还不止如此,他一生的英名都会彻底毁掉,成为年迈昏庸的代名词。”
“上一次太上皇被关入皇宫,就已经代表了他政治生命的灭亡,而今天就意味着他一生的功绩都被抹杀。”
“敖玉啊,你这不是赌命啊,你这是破罐子破摔啊。反正要死了,所以闭着眼睛赌上一把对吗?并且把太上皇的一世英名作为赌注?用你一家人的性命作为赌注?”
“你安安静静地死不好?为何要这样折腾呢?为何要牵连这么多人呢?”
“这个时候,只有傻子,疯子,脑残才会相信你,才会相信真的会发生什么天谴。”
“而我……南宫三,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子,疯子吧!”说到这里的时候,南宫三长长叹息一口气。
云中鹤猛地睁开了眼睛。
南宫三双目望天,不过这里没有天,只有岩石天花板。
“我艹,我艹,我艹……”南宫三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吗?我整整自我折磨了几个时辰,生死抉择了几个时辰。我无数遍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相信你,千万不要相信太上皇,他已经输了,彻底输了。我千万不能发疯,否则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南宫三背过身去,道:“你知道吗?义父的几个儿子中,都要扮演各种角色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否则就会全军覆灭的,你能明白吗?”
云中鹤点头。
南宫三道:“在太上皇和皇帝之间,任何人都要站队。我们都是凡人,我们也怕死的,所以当然要站在胜利者一方。而皇帝陛下显然就是胜利一方,所以绝大部分人都站在皇帝这边。但是万一见鬼了呢,万一你和太上皇逆转了局面呢?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在太上皇这边。”
这样的智慧,历朝历代都有,就别说黑冰台这样的机构了。
南宫三继续道:“老二是一个直人,他表现得太明显,太直接了,皇帝肯定不能容他,所贬到西境去了,也幸亏他是一个疯子,所以还能活着。但是有些人看起来很理智,很正常,实际上却是疯子,我南宫三就是这样的疯子。”
“我当时怎么这么嘴贱啊,义父找我谈话的时候,我为什么要答应啊,其他兄弟都不答应,我为何要答应啊。”南宫三对着自己就是几个耳光,噼里啪啦一阵打。
“显然,义父当时问我们话的时候,是几乎没有人愿意站在你和太上皇这一边的,我那一瞬间脑子进水了,竟然就答应了,我这个人还是赌性太大啊。”
“敖玉,和你讲一个故事啊。有一天我在马路上遇到了一个女子,穿着富贵,那个背影身段啊,绝妙无双,真是让人心动不已啊。我还没有见过这么身材曼妙的女子啊,一看就知道是绝色美人。于是我就跟着她回家了,直接冲到他爹面前说我是黑冰台的南宫三,我看中你家女儿了,你看着办吧。”
云中鹤顿时大感兴趣。
南宫三继续道:“她父亲是一个官员,大概六品官吧。我本以为他会回绝我的,但没有想到他竟然答应了,并且让我立刻找媒人来提亲,并且下聘礼,倒仿佛是怕我反悔了一般。于是我就找老二做媒人,两兄弟拿着聘礼来到了这个官员家,正式把婚事定下来了。然后我岳父大人就把我未婚妻叫出来和我见面了,结果……”
“我二哥那个人你知道吧,是个结巴,还是一个疯子,这样的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有什么能吓得住他啊?结果见到我未婚妻,他活生生吓得尖叫了。我也惊呆了,没有想到一个女人还能丑到这个地步,关键是身材绝伦,从背影看是何等之曼妙啊,一张脸竟然如此之丑,简直母夜叉一般。”
“结果呢,我还是娶了她过门了,如今生了两个孩子,一个丑得不得了,一个漂亮得不得了。”南宫三道:“自己挑的老婆,闭着眼睛也要睡下去啊。幸亏上天还没有彻底虐待我,那个长得丑的是一个男孩,长得漂亮之极的是一个女孩。”
“我那娘子,对我极好,贤良淑德,关上灯之后,简直美妙绝伦。”南宫三转过头,望着敖玉道:“我挺幸福的,就是因为嘴贱,就是因为脑残,所以当时义父让我们做选择的时候,我选择站在太上皇这边。自己酿下的苦酒,要自己喝。”
“敖玉,如果这次天谴没有发生,你和太上皇没有反败为胜,那我全家也会跟着你陪葬的。”
南宫三最后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重达千斤,但是却说得风轻云淡。
云中鹤二话不说,朝着南宫三弯腰行礼。
“行了,走吧!”南宫三道:“上一次娶媳妇,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赌对了还是赌错了。”
然后,南宫三带着敖玉走出了这个最深的地下牢房,来到地下通道的尽头,扭动一个机关,开启了一个暗门,一个地道出现在面前。
“走吧。”南宫三挥了挥手道。
敖玉钻进地道里面,回过头道:“南宫三,代我向你的丑妻问好。对了你儿子非常聪明,我还让人送给他一个礼物了,这个礼物名字叫魔方,他玩得很好。”
然后,他在地道之内弯腰狂奔。
这个地道,整整七百多米,直接通向的是黑冰台的一个安全屋。
出了安全屋之后,云中鹤浑身笼罩在斗篷之内,朝着和袁天邪的约定地点狂奔而去。
距离三点15分53秒已经很近了,仅仅只有十几分钟而已了。
三分钟后!
云中鹤成功和袁天邪汇合。
“准备完毕了吗?”
袁天邪道:“全部准备妥当,你确定风向会对?”
云中鹤道:“确定,这个风向一定正确。”
袁天邪道:“你确定天谴一定会发生?只有仅仅不到半刻钟了。”
云中鹤道:“一定会发生。如果不发生的话,那我们就直接逃之夭夭吧,就算是彻底前功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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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内,气氛无比凝重肃杀。
因为已经进入了申时一刻的范围之内了,这个世界是百刻制,所以一刻钟只有分钟。
整个朝堂绝对的安静,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这一刻时间过去。
文武百官安静得甚至能够听得见众人的心跳声。
大家都不相信天谴会发生,但是万一呢?
万一发生了什么天谴,比如地震,那样太上皇的光环就又起来了啊。
目前大家能够想到最严重的天谴就是地震了,大周京城,大概平均几十年就要震一次。
真是太紧张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官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顿时所有人猛地身体一颤,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
靠,你啥时候咳嗽不成啊?吓死我们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
就这样!
文武百官,寂静无声,目光死死盯着皇帝桌子上的那个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