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点了点头,真想询问自己应该如何回去,没想到只是有此年头,眼前一黑一亮,世界再清明时已然恢复成方才那静谧河边的景象,池塘边空无一人,唯有蛙鸣阵阵。
老道士在他不远处也睁开了眼睛,他说:“如何,老道不曾骗你吧?”
“恩……”苏浅想了想道:“只是为何世界乃是黑白二色?”
“并非世界是黑白二色,而是因为魂魄是感知不到色彩的。”
“失了许多乐趣。”苏浅盘腿坐在草地上揉了揉眼睛,总觉得刚刚返魂后眼睛没有适应过来,依着老道士所言,活人是看不见魂魄的,除非该魂魄有一定的功力且想被人看见,但是苏浅这会儿总觉得隐隐约约能见着几个影子。
“你记着,你如今刚刚入道,出窍时间不得超过一盏茶,哪怕以后成了阴阳上尊,也万万不能超过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后你回不来,你的肉身就会默认你已经死了,到时候再回去也是来不及了。”老道又细细的与他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待到讲完人便如一朵水花消失在长河中,只留下老道士的声音依旧在空气中回荡:“老道去也……”
老道士那盏幽蓝的戏参北斗灯猛的抖了一下,然后连忙向远处飞去。
苏浅也不在意老道士走了没,又伸手揉了揉眼睛,看东西依旧有重影——没想到这一揉倒是清晰多了,苏浅四处看了看,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放下心来。他坐了好一会儿才觉着那种阴冷的感觉彻底消退下去,这才翻身上了马,让逾辉耀随着它的心意将他带动带西。
扬州自古也是繁华热闹之地,城内别具一格暂且不不谈,然而这城外走着走着偶尔还会看到一些家宅的断横残垣,有的还剩下一面花墙,有的只是稍显破败。偶尔不知何处飞来的流萤带着一点晕黄的光芒,跟随着苏浅身侧的孔明灯绕飞了几圈,又偷偷的溜走。也许是方才学习魂魄出窍花费了一些精神,又或许是本就累了,在路过一家客栈时,苏浅还是决定去投个宿,好好地睡上一觉。
其实说是客栈也不妥当,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宅院,只不过外头挂了两只灯笼并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可供投宿。苏浅敲了敲门,里头很快就有了动静,听声音像是一个汉子,骂骂咧咧的来开门,紧接着门拉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四十几岁的汉子探出头来,汉子先看了看苏浅,又瞅了瞅他地上的影子,颇为安心的说:“投宿?”
“正是。”
“行吧,进来吧。”
“多谢。”苏浅得了应允,他将手里的牵着逾辉耀的缰绳一抛,冲它说:“自己找地方玩去,明日来寻我。”
逾辉耀打了个响鼻,仿佛同意了一样,自己转头就跑一旁半人高的草丛里去了,那汉子看得啧啧称奇:“这马还挺有灵性。”
“养得久了自然有灵性。”苏浅回答说。
汉子带着苏浅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说:“您也不怕这马给人抓去?这可是匹好马……只剩一间地字号房了,郎君不嫌弃吧?”
“无妨的,有片瓦遮身即可。”
“郎君才赶完夜路?明日要进扬州城吗?”店家领着苏浅经过大堂的时候,有几个人抱剑在角落里休息,见店家与苏浅进来,都警觉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见无事便各自又阖眼小息,店家见苏浅也看了看他们,小声的说:“此处有一些大侠手上不趁手,便在大堂里凑合一夜,郎君莫怕。有这些大侠在,咋们这种开店的心里也觉得太平。”
苏浅点了点头,也没在意。这种情况其实很多见的,江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一袭白衣飘飘袖袋里永远有花不完的钱,腰间总是绝世名剑的,有些人有时候银钱不凑手,便在投宿的时候选择一些小店家,与店家说明白了店家也乐意收留他们过一晚上,毕竟也不花什么钱,却能保一夜平安无事。
店家带着苏浅推开地字号房的房门,里头其实挺小的,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加起来感觉可能连十个平方都没有,看起来倒还算干净整洁,但是大半夜的能投着宿已经是不错了。
苏浅关照了一声不用送食水来,略微梳洗了一下就睡下了。
这一夜倒是平安无事,翌日他依旧遵照生物钟醒来,睁开眼的一刹那甚至有点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夕何夕。此时也不算太早了,至少苏浅已经听见了外面的人声。
推开门去了大堂,这种民宿一般是提供早餐的,苏浅才在大堂里坐下,就有一个双十左右的小二打扮的男人端了个托盘来,里头是一碗粥并一个粗粮馒头和一碟酱黄瓜,小二给苏浅擦了擦桌子道:“您是地字三号房的客人吧?这是小店提供的朝食,您连带房钱一共给五文钱就成了,若是您还想吃点啥,可以与我讲,加点钱就成了。小店也有干粮清水,您如果要朝后厨房讲一声,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苏浅注意到昨日在这大堂内休息的人已经都走了,他摇了摇头道:“这样就可以了,你忙去吧。”
“好嘞!”
他旁边临窗的位子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桌上也是一碗粥一个馒头,她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吃,方才那小二没一会儿又来了,手里端了两碟小炒菜,显然是加了重油的,香气在大堂里很是明显。小二放到了老妇人桌上,往她那儿推了推道:“奶,爹昨晚上关照给您炒了两碟才,您莫老是吃白粥馒头,也碰点油荤呀!”
老妇人看了看,喉头动了动,问:“荤油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