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柔弱女子虽不敢上阵杀敌,做一做中转之处还是可以的。待长安战乱一开,此处离长安远近得宜,又有纯阳宫相护……”明华缓缓地跪了下去:“此事乃是明华一人自作主张,还请郎君责罚。”
“所以牡丹是为了阿萨辛口说无凭的一句要与安禄山做对,就打算去给人卖命?”苏浅问:“牡丹一介柔弱女子,又如何能搭得上红衣教教主?”
“是明华所为。”明华低着头,说:“牡丹妹妹的……孩子,叫狼牙军给杀了。”
“早年牡丹妹妹在长安时,其实育有一女……只不过时过境迁,早早送人了,故而这件事连郎君都不知道。”
“安禄山獠牙已现,牡丹妹妹便想悄悄接了女儿好送到安全之处,没想到在路上便……”明华愣愣的看着苏浅莹白细腻得仿佛不像是习武之人的脚背,说:“叫狼牙军带走当了两脚羊。”
两脚羊?1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人都有执念,若说没有私心那是不能的。牡丹妹妹平时里没心没肺的,从未提及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万万没想到那女儿叫人吃了,便立时入了魔障,要追着去。”
“妾身无法,只得先稳住牡丹妹妹。”
苏浅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原想,有我在,总能让你们避过这场祸事。”
“不管是贫穷,饥饿,战祸……有我在,你们总能轻省一二。”他说着摇了摇头:“千算万算,最终也没能逃得出去。”
明华双手交叠于额前,一跪到底:“妾身知晓郎君一心避世,为求我等太平费尽手段……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郎君今日能护住我等姐妹,明日呢?再明日呢?仆从死绝了还有护卫,护卫死绝了还有影卫,影卫再死绝了呢?纯阳宫虽好,却不能让我等避一世。”
“待他日安禄山窃得了正统,纯阳唬过了武后,又唬过了玄宗,难道还能再唬一个杂胡么?届时,纯阳自身难保,又如何保得住我等女流?”
“明华不求郎君为天下着想,只恳请郎君为我等女流着想一二。”
“安禄山必败。”苏浅冷静的说:“我不想解释太多,然而安禄山必败无疑。我带你们躲入万花谷中待上几年,出来便是太平盛世。又何须我们去插手此事?”
明华抬首,满脸都是泪痕:“若是郎君愿意出手,便是早一刻结束乱世,也是好的。”
“你这是胡搅蛮缠。”
“……明华不敢。”她脸上露出了微微绝望之态:“郎君当真要等身边之人死绝,才愿意看一眼这世间万般苦么?”
“我不愿发怒。”苏浅阖了阖眼睛,强抑着怒气:“我说了,你们不要去参合……就不会死。我带着你们,谁都不会死!”
“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道循环,何须你们插手?天下之人与我何干?我只要我认识的人,能好好地活着,甚至不必生活在一处,只要知道你们好好地,我就很高兴了……又何须去参合这等凶戾之事?”
“战场无眼,不是我这等无名小卒能掌控之处?”他望向明华,眼中似苦还笑:“你知道的,我这人没什么用,论武功江湖二流,论文采胸无点墨,论医术我连九花玉露丸的方子都能混淆……什么万花名士,不过是拿来唬人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能护住的,只有这么点……”
“你莫要为难我。”他闭上眼睛:“……我真的做不到那么多。”
“您可以做的。”明华说:“您只是不愿意去看,也不愿意去做。”她咬了咬唇,强忍着泪意说:“纵然郎君从未将我们当外人,却丝毫不将我们瞧在眼里,仿佛我们只是戏台上的木偶人……”
“郎君,您眼光太高了。”她说:“这世上,在您眼中,有一个……哪怕是一个活人么?”
苏浅大怒,明华手中的烛影灯应声而碎,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叮当作响:“我不把你们当活人?不把你们当活人我急匆匆赶回来做什么?看你们一个个去死吗?!你当狼牙军是傻的吗?你在此处做中转,不多时便会引来探子,倒是便是贼兵围山,你们能活多久?”
“不是活人,我回我的万花谷,管你们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