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背着手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冷冷一笑道:“听似有道理,可你对我的手下说,十天之内可以搞来五百石,一个月内可以搞到三千石,这是多大的规模,难道这也可以抽头而路嗣
吗?”
杜掌柜的额头上的汗已经密密排出,筹躇良久,他终于长叹一声,站起来向张焕跪下道:“我愿说实话,请将军饶我一命。”
“讲!”
“今年早些时候,朝廷严禁对边戎运输铁器,却放开了粮食贸易,事实上我们早在几年前就和西域进行粮食贸易了,在敦煌、在安西那边都有很大的粮仓,若将军要粮,我们可以从安西调粮,而并非是走陇右,所以我才敢夸海口。”杜掌柜说完,连连磕头不止。
张焕冷冷地看着他,半晌他才淡淡一笑道:“我张某喜欢敢于冒险之人,若你所言属实,我可以和你合作。”
杜掌柜擦了一下额头上地汗珠,心有余悸道:“小人纵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和官府作对。”
“说得不错,我就是谅你不敢欺骗本都督。”张焕又坐下来,他沉吟一下道:“我要三千石粮食,但十天之内要一千石。你可能办到?”
杜掌柜面露难色,他盘算了半天方道:“五百石我可从张掖调米,可一千石就得从敦煌调一部分。至少要二十天,而且还需要将军给一点定金。”
“你要多少定金?”
杜掌柜犹豫一下,伸出一个指头,徐徐道:“一千贯。”
张焕回头给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很快端一个盘子出来,上面是黄澄澄的八锭黄金,张焕笑了笑道:“这是两百两黄金,少府监所铸,黑市价是一比十二。我按官价一比十算给你,二千贯,包括现在地二百石米价。”
杜掌柜大喜。他把黄金收好,立刻对张焕道:“请都督放心。十天内我从张掖先调五百石,二十天内另外五百石从敦煌运来,其余二千石给我一点时间筹措。保证四十天之内送来。”
张焕笑而不语。一直等杜掌柜走远了。他才对贺娄无忌微微笑道:“我的计策如何?”
“将军很重视细节,属下十分敬佩。可是在用小斗和付定金上,属下觉得略略有些破绽,可能会让他怀疑将军是在使计。”
“可我地目的就是想让他猜出我在使计。”
张焕仰头大笑,他背着手走到帐门前,望着北方如墨的乌云滚滚而来,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他淡淡一笑,“能识破我会郡诱敌者,并非等闲之辈,所谓兵不厌诈,就看谁更计高一筹。”.
武威郡,这是大唐在河西地最后一座堡垒,年年岁岁,朝廷都要拨下巨资进行城池修葺,高达十丈地城墙全部用巨石垒砌,城头打磨得异常光滑,护城河宽四丈深达三丈,这是一座固若金汤地雄堡,在吐蕃人地历次进攻中,始终没有被攻破。
武威郡全城人口约十万人,而驻军有一万,驻扎在城外地两处军营里,其中南大营有七千余人,是河西军的主力所在。
这天傍晚,一场蓄劲已久的暴风雪开始席卷河西,风呜呜地吼着,一霎时,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一片,天地融为一体。
南大营的中军帅帐内却异常暖和,丝毫不觉得外面的风雪,河西节度副使路嗣恭正低着头慢慢踱步,他年纪约四十出头,面色白皙,半尺长的青须使他显得气质儒雅,颇有几分书卷之气,他原本是朔方节度副使,今年五月在救援西受降城时中回纥军埋伏而大败,虽然那是韦谔消灭辛云京部队的手段,但也因为朔方军损失过大而引起韦谔对他地不满,随后便将他调到河西。
不料只过去半年,一支不速之客便闯入了他的地盘,在他的帅案上,摆着韦谔地一纸手令,命他春天之前攻克会郡,截断段秀实南下的通道,但路嗣恭更担心地却是天宝县的张焕。
“你的意思是说,张焕急切要粮是在使计?”团,他始终不大相信张焕能带进天宝县足够地粮食。
在他下首,站着一个胖胖地商人模样地男子,他正是刚从天宝县返回的杜掌柜,当然,他不是什么卖粮食地掌柜,也不叫杜怀水,他的真名叫杜梅,庆治六年进士,现是路嗣恭的首席幕僚。
他是一个很细心,而且很有战略眼光的谋士,张焕三渡黄河占领会郡,想引路嗣恭出来参与围剿,正是他的力劝,才使已经动心的路嗣恭始终按兵不动,最终让张焕的计策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