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掌柜惧意稍去。心中又变得激动起来。对面和他说话地可是大唐皇帝陛下。他连忙躬身答道:“回客官地话。一个月前小店最好地湖州米是三百三十文一石。现在价格略涨。今天就需要三百九十文才能买到一石。按照正常地行价。再过两天。我估计要涨到四百二十文一石。而且我是大宗价。外面地零卖价肯定会突破五十文每斗。”
“那你认为会突破六十文吗?”这才是张焕关心的问题,今天廷议的重点就是这几天米价上扬,常平署是否应上市官米以平抑米价,韩认为应及时出手平抑米价,但楚行水却认为粮食充足,暂时不用推出官米,双方的焦点就集中在米价是否会突破六十文这个承受极限,众人争论不下,便由张焕提议,大家来西市实地考察。
“不会!”秦掌柜给了张焕一个肯定的答复。“关键是看米地储量是否充足,若本身缺粮,象前些年那样,抢米风潮一起,莫说六十文,突破三百文都很正常。而现在粮食充足,民众也没有刻意储粮地冲动,各家粮铺竞争激烈,按照我的经验,最多五十五文,次一点地淮北米,可能连五十文都不一定卖得到,而且新年一过,米价铁定又会跌到五十文以下。”
说到这。秦掌柜长长地叹了口气,“米贱伤农啊!”
张焕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对这句看似哲理的话作出什么评论。确切说这个秦掌柜是因卖米利润变薄才发此感慨,前些年,卖米是暴利行当,粮商操纵米价可以得到十倍地利润,因此西市才有数百家米店之多,而现在卖一斗米仅两成的利,难怪粮商怨声载道。
米贱伤农,这句话听似有道理,在两税法下农民缴纳钱充税。米贱则钱贵,农民的负担好像是大大增加了,但这恰恰就是两税法的精髓所在,米贱钱贵,农民就必须发展副业赚钱,种桑麻、养猪畜,或是让子女进织坊、进矿山,这样又使工商业能得到足够的劳力,大唐的不养懒人。要想活得好一点,就必须多流汗、多生娃。
“多谢秦掌柜了。”张焕拱拱手,便在侍卫地簇拥下转身离去,秦掌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否多嘴了?
离开西市,张焕便直接回了大明宫,接见回纥使臣的时间要到了,粮食等民生问题就丢给相国们去解决。他要考虑的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大事。
回纥使臣本应三年前就该来长安觐见大唐新帝。可他们却沉默了整整三年,直到今天才迟迟到来。张焕也清楚,回纥使臣的到来也是其国内政治斗争的结果,回纥的国内势力可分为四派,一是传统贵族,以经营畜牧业为主,主要指仆固、浑、同罗、阿布思等族,这些部族长期受大唐恩惠,对唐怀有好感,属于亲唐派,曾经在回纥国内占据了很大地势力。
其次便是粟特人,他们和后世的犹太人一样,没有自己的国家,长期活跃在丝绸之路上,是著名地商人民族,大唐安史之乱后,吐蕃北侵,致使丝绸之路北移,大批粟特商人进入回纥,成为回纥的新兴贵族,前些年受到回纥传统贵族的压制,这几年又有抬头的趋势,粟特商人与黑衣大食人血脉相连,从来就是亲大食派,粟特人在大唐也出了一些有名的人物,比如安禄山就是。
第三势力便是摩尼教,以国师苏尔曼为代表,已经全面参与回纥的政治决策,在回纥的决策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最后一个势力便是回纥军方,实力雄厚,极富有侵略性,对安西、北庭的失败一直耿耿于怀,这一个派系地主要代表便是现任宰相颉干迦斯。
这四大势力交替兴盛,影响着回纥的国内政策左右摇摆,登利可汗期间,粟特人及摩尼教众得势,回纥便屡侵中原,两国交恶,及至毗伽可汗登位,亲唐派的传统贵族占据上方,回纥便与大唐修好,并制定了西进的国策,而到了忠贞可汗,这是一个比较中立的可汗,这时粟特人、摩尼教再次兴起,再加上军方对北庭的失败耿耿于怀,在这联合排挤下,传统贵族开始失势,对回纥国策最直接的影响便是三年前回纥与大食达成了战略伙伴关系。
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回纥三年来与大唐几乎断绝了官方往来,而这次回纥来使正是亲唐派一次努力的结果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张焕十分清楚,国安司在回纥也布置了大量情报人员,传递着回纥国内地一举一动。
“陛下,回纥使臣到了。”宦官安忠顺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沉思。
“带他到紫宸偏殿觐见。”
安忠顺答应,便急匆匆跑出去,片刻,遥遥传来了高声宣喝:“陛下有旨,宣回纥特使紫宸偏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