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宝梵城一片安静,并没有想象中繁华热闹,看得出宝梵城宵禁严重,满街的士兵比百姓多,满街的野狗也比百姓多,街道一眼望到头,除了兵刃的寒光再看不见别的。
民居建筑都很矮,据说西鄂这里春季常有怪风,一来就铺天盖地飞沙走石,所以大部分建筑都不敢往高了造,人住在里面,手一伸就能够到屋顶。
也因此,城中正中心那一大片高层建筑就显得分外显眼,也就是那里,是整个宝梵城最鲜明华丽的所在,老远灯火流光,笙歌夜唱,丝竹靡靡之声荡漾,在满城的黑与静里,亮得像一卷盛世夜宴行乐图。
黑暗里有人远远遥望,从鼻子里哧哼一声,“富庶?这就叫富庶?富的是高位者,苦的是百姓,兴亡都是百姓苦。”
“君姑娘真是悲天悯人。”有人轻笑,“怎么就不怜悯一下你身边人?”
“嗯?”有人转过头,眸子亮闪闪,表情傻愣愣。
“告白,那就叫告白,告的是满城军伍,白的却不是我纳兰述,”纳兰述表情怅然,悠悠望天,“是非都是纳兰苦。”
君珂唰一下窜了出去,“我给你探探路!”
这一下动如脱兔,轻功超卓,转眼便窜出去几丈,水准发挥超常。
许新子在两人身后翻着大白眼,嘀咕,“拿肉麻当有趣!”。
君珂的云雷军亲兵队长哧哧地偷笑。
幺鸡蹲在地上,扭开大头,眼神里充满鄙视。
纳兰述微笑听着身后的动静,一边想现在打不走的跟屁虫实在太多,一边想还好还好等下就退散了。
本来晏希要来的,他拒绝了;柳杏林要来的,他也拒绝了,理由?太英俊了!
“等下我们要进王宫,你们不用跟进去了,找个合适地方躲藏,在王宫附近接应便可。”纳兰述吩咐。
“怎么进?打进去吗?打进去怎么可以没有我?”许新子纳闷。
纳兰述笑而不语,心想打进去?小珂肯吗?
“什么人入夜在外行走!来人啊,拿下!”前方蓦然一声叱喝,步声杂沓响起,随即黑暗里冲回来君珂,已经换了一脸惊慌表情,直扑纳兰述,“哥哥,后面有坏人追我!救我!”
纳兰述大乐,立即张开双臂接住,就势将君珂揽在怀里,一只手紧紧掐住她的腰令她挣脱不得,一只手“慌乱”地拍着她的背,连连安抚,“小白,怎么了?别怕,别怕,有哥哥在呢。”
小白你妹啊小白!不是说好叫漫漫的吗?君珂从纳兰述怀里抬起头,瞪他一眼。
纳兰述却一脸遗憾——唉,只能扮兄妹,不然叫小心肝,小乖乖,小蜜糖,多好。
“搂这么紧干嘛?喘不过气来了!”君珂这才发现某人的双臂如铁钳,紧紧卡住她的腰,某只手指似乎还在不老实地吃豆腐。
“眼神!注意你的眼神!看起来很假!”纳兰述严厉地提醒某人的演技,成功地转移了某人的注意力。
在君珂用力调整自己眼神的时候,纳兰述把她的腰往自己面前又紧了紧,抱着一怀软玉温香,在心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机会难得啊……天南大王你真好。
几条人影从黑暗中追了出来,是一群巡夜士兵,纷纷叱喝:“入夜擅闯大街,还不快快受死!”
“抬头!快抬头!”君珂踩纳兰述,“快,微偏下巴四十五度角,那个角度你最好看。”
嗯?纳兰述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说。你偷看过多少次?”
自知失言的君珂,恼羞成怒,立刻站到了纳兰述靴子上,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纳兰述挑挑眉,决定等下再和某个傲娇的女人计较,抬起头,微偏下巴四十五度角,嗯,感觉不错,以后在小珂面前,就保持这角度。
他头一抬,对面几个士兵脚步一停,眼神里掠过惊艳之色,顿时连叱喝捉拿都忘了。
君珂露出得意的微笑,嘿嘿,这姑娘姿色不错吧?大爷今天大方,给你们个机会强抢民女。
几个士兵立在原地,面面相觑,好半天没动静,君珂等得发急——咦,怎么突然温良恭俭让,到手的美人都不要了?
“哥哥!”她决定再烧一把火,一头扎进纳兰述怀里哭诉,“可怜咱们父母双亡,来宝梵城投亲,亲戚却举家搬走,身上的银钱也全部给小偷偷走,住不起客栈吃不起饭,举目无亲,无家可归,想在大街上露宿都不能,咱们可怎么办呀……”
听见了吧?一对丧亲兄妹,贫穷、娇弱、在这宝梵城毫无依靠,多么天造地设的强抢民男必备剧本啊,来吧,快点来吧,快点来抢纳兰述吧!
纳兰述低着头,状似被“妹子”一番哭诉引动愁肠,抱紧了君珂的腰,额头抵着君珂额头,看起来像在和她“抱头痛哭”,实际上却微微偏脸,轻舔君珂的脸颊,唔……香、软、暖玉晶莹,我家小珂,真甜……
君珂咬牙偏头,很想一口咬下某个趁机占便宜的无良者的舌头,这戏演得太憋屈了!明明设计剧本的时候,自己得意yy地笑了半天,怎么到最后,被占便宜的还是自己?
抱也抱了,啃也啃了,戏本子都唱完了,那几个士兵虽然目光灼灼盯着纳兰述,显示出极大兴趣,但还是没有动,不仅没有动,还向后退了几步。
君珂纳闷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天南王热爱美男,满城搜罗,必有重赏吗?纳兰述这样的姿色,放在哪里都是极品,这群人瞎了眼看不见?还是西鄂的审美观和大燕背道而驰?或者该让丑福出马?
她不知道,几个面面相觑的士兵,也在犹豫。
献,还是不献?
天南大王爱美色,这是真的,献上美色有重赏,也是真的,但是问题在于,这位大王性子太古怪太喜怒无常,虽然大多数时候献美男有赏,但有时候,如果那位美男太得大王欢心,大王喜悦宠爱之余,便要开始吃醋,她会想——嗯?送人过来的时候,那些人有没有摸过他?带他进宫的时候,那些人有没有呼喝过他?有没有碰过他的手触过他的脸?嗯?我的心肝宝贝蜜糖儿,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拢在掌心怕坏了的小可怜,居然被那群丑陋粗鲁肮脏的货色摸过碰过呼喝过?不行!来人啊——
于是那些刚刚拿了巨额赏钱的献美者,立刻倒了霉,假想中摸过碰过美少年的手,被砍下,扔了喂狗。尤其是没有身份的底层人,那是想砍就砍,想扔就扔,献上美人,丢了四肢。
也有人哭喊着说自己保持三尺安全距离,绝对没有摸过呼喝过美少年一毫,这个也不行,大王说——你总是看过他的吧?你用你那肮脏的眼珠子,色迷迷地看过我的小宝贝!挖了!
所以现在的天南州的好事之徒们,只敢献上中等姿色,博点赏钱也就罢了,像纳兰述这种珍品,反而望而生畏,不敢轻易尝试,要知道这就像赌博,可能因此一夜暴富,但更可能因此倾家荡产。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君珂贼兮兮设计的剧本失效,平白便宜了纳兰述将她抱在怀中,纵横捭阖,上下其手,我摸,我摸,我摸摸摸……
此时场景尴尬,被官兵追索的“贫穷兄妹”相拥而泣一场哭诉没完没了,该上去抓人的官兵神情犹豫进退不得,君珂都哭累了,头也弯酸了,苦情史都背了三遍了,眼看再哭下去连胸都要防御不住了,只好失望地准备抬起头来。
几个士兵此时却终于得出了一致意见,当先一人咳嗽一声,道:“原来贵兄妹如此凄惨,既然有难处,我们也可以网开一面,还可以为贵兄妹指点一条明路。”
君珂立即“惊喜”转身,转到一半发觉某人还在恋恋不舍地拽着她的腰,她袖子一垂,手指悄悄转到某人腰侧,揪住一块皮肤,左转九十度,右转九十度,狠狠一捏。
我捏,我捏,我捏捏捏!
身后低不可闻一声笑,纳兰述终于放开,摸摸自己腰侧,嘶地一声。
这丫头,手真狠!
“还请几位官爷指点!”君珂一脸感激。
“你往王宫那方向去。”一个官兵指了指那异彩流光的王宫,在王宫之前,还有一大片地域,也是灯火通明,“大王喜欢昼伏夜出,还喜欢逛集市,所以在王宫前的广场上,每到夜间,都会由宫内侍女太监们布置成集市,供大王偶尔出宫游玩,其中有处是人市,却是可以由百姓自己去参与的,凡是容貌姣好的男子,都可以在此处自卖自身,各级官吏有时也会去那里,寻一些清秀的小厮,如果运气好,被大王遇见看中,那就是一步登天,”这官兵看看纳兰述,笑道,“以这位公子的容貌,嘿嘿……”
君珂心中诧异这群官兵怎么这么好心,到手富贵不要,还给予指点,面上感激涕零地谢了,那官兵临走时笑道:“你们一路过去,说是去人市,自然没人拦你,也不需谢咱们什么,令兄将来必是要一鸣惊人的,到时候,如果遇见咱们兄弟,记着咱们的好处,给点照拂就行了,我们是神兵营第七纵第六组的士兵,一定记得啊。”
“自然,自然。”君珂连连道谢,看着官兵离去,仰天长叹,“西鄂官兵的素质,真高啊!”
远去的官兵们,没来由打个喷嚏……
得到这群人的指点,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君珂和纳兰述小半个时辰后,便带着幺鸡到了人市。
幺鸡的跟来,实在是意外,这位哥的速度,现在是天下无与伦比,这位哥的无政府主义,也是世上少有人及,它要去哪里,还真不是谁能挡得住的。
好在冀北合军刚刚到达西鄂,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的幺鸡,还没有在西鄂士兵眼里出现过,这货看起来也就是条普通大狗,除了身材过于雄伟点,脸过于抽象点,步伐过于懒散点,眼神过于邪气点,姿态过于骄傲点……其他也没什么了。
这集市虽然是太监宫女临时扮演,但确实有模有样,卖胭脂水粉零食杂货衣物布匹首饰一样不缺,还有玩杂耍的,卖对联的。
两人看见对联,不禁对视一眼,这才想起,快过年了。
君珂来异世至此快两年,第一年过年时是在三水小村,和纳兰述尧羽卫在一起,正是练武练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别说她,所有参与锤炼她的尧羽卫们,都累到死狗一样倒下就睡,居然把过年都给忘记了,之后一路风险,军途羁旅,眼看这第二个年,也要在路途中,匆匆过了。
君珂眼神里有一丝怅然,纳兰述注视着她,神情微微怜惜,却也有着淡淡欣喜,他此时也想起,两年风霜,跌宕磨折分分合合,但竟然两次过年,她都在他身边。
这是何等的幸运。
但望这幸运年年岁岁,长久拥有。
转过集市,一个角落便是人市,君珂和纳兰述一过去,齐齐打了个踉跄。
人!
好多人!
好多男人!
好多涂脂抹粉,揽镜自照,神情妖艳,敞胸露怀的男人!
不小的一处市场,搭建了一排排的棚子,棚子下是一排排的草席,草席上方拉着杆子,垂着薄薄纱幕,不过现在纱幕都已经卷起。
席上坐满了男人们,天气虽冷,却大多衣衫单薄,冻得脸青唇白,便用胭脂点红。每人占据三尺见方的席子,有人弱不胜衣,依在墙边喃喃背诗词,有人对着镜子簪花,将七种颜色的花选来选去犹疑不决,有人细致地往脸上拍粉,把粉盒子开开关关啪啪响,棚子里弥漫着脂粉的香气,还有喧扰不休的人声,大部分是“孙兄,你看我这粉,是不是粗了点?不够自然?”
“王家哥哥,你这朵花我瞧着好,不过不要簪在帽子上,胸前更别致。”
“李兄弟,你这玉坠儿可真是剔透,不过配上你胸口肤色,却不太搭呢嘻嘻。”
君珂脸青唇白,扶墙腿软。
活生生的小倌馆,但比小倌馆更可怕!
小倌馆好歹还是精选过的娇弱美少年,这棚子里却是环肥燕瘦,品种杂陈。彪形大汉和纤腰薄肩同在,豹头环眼与细眉细目共存。
天底下比看见一个男人涂脂抹粉更可怕的事是什么?
是看见一群男人涂脂抹粉?
不!
是看见一个身高八尺,胸口黑毛如乱草,腹上肌肉十八块,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涂脂抹粉!
君珂按住心脏——穿越至今,此刻终于觉得,原来自己心脏还不够强悍。
大哥……她很想抱住那大汉哭诉——您没钱么?没钱我送你一百万银子,求求你别在这里折腾自己行不,你折腾自己也罢了,你折腾我的小心脏哪。
其实她是错怪人家燕瘦环肥的美男们了,美男们也并非个个都这爱好,实在是天南王的眼光和口味太奇怪了,她对美男的喜好,除了极品必然收纳外,其余时候是流动的,有时候喜欢细眉长眼的小白脸,有时候却喜欢肌肉横凸的健美男,正因为如此,所以实在活不下去的那些男人,都会想来碰碰运气,直接导致宝梵城人市,成为天下品种最丰富,风格最饱满的人市之一。
君珂抵受不住,纳兰述却一直淡定,拖着她往里走,他一出现,满市场的男人们,齐齐抬起头来。
一瞬间目光汇聚,满满敌视、嫉妒、以及危机感。
也几乎就在瞬间,这群危机感爆棚的“美男们”,立即完成了心有灵犀的联合排斥。
“你们哪里来的?”有人冷冷问,“有摊位牌吗?”
“什么叫摊位牌?”君珂好学地问。
“没有摊位牌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白面少年斜眼瞥纳兰述,“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在这里开市?”
“是啊,我也觉得,这里不是人市吗?”君珂无辜微笑,“怎么一进来,就碰上拦路犬?”
“你!”白面少年霍然站起,敞开的衣襟呼啦一下散开,露出瘦骨筋筋的胸口,君珂向后一退,惊呼,“啊,好大的排骨,戳眼睛!”
“哪来的牙尖嘴利的贱人!”白面少年看着幺鸡的体型,不敢上前,立在席子上尖叫,“这里不允许女人出现,滚开!”
“刘兄弟不要急躁。”有人侧过身子,虚虚一拦,阴阴地笑着,对纳兰述看了一眼,“这位兄弟是来开市的吗?怎么不说话?是哑巴吗?”
“我哥哥不太爱说话,”君珂点点自己鼻子,“所以我得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话,对我说好了。”
“不太爱说话?傻子吧?不能说是吧?”那人一笑,眼神里的危机消除了一些,指了指一个角落,道,“这人市有规矩,过于贫穷和残疾的可以不必付钱办摊位牌,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也不能有正式摊位,去那里呆着吧。”
君珂一看,那是人群之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被半截墙和旁边的一堆花花绿绿杂物挡得密不透风,估计就是人从面前走过去,都看不见里面有人。
“行啊。”君珂无可不可,拉着纳兰述向里走。
那些有些紧张的男人们,看见纳兰述始终一言不发,都放心地懒懒又躺了下去——嘿!生得惊世骇俗好皮囊,却是个绣花枕头!
“去了以后可以和人要纸笔,挂个牌子,这是这里的规矩,咱们好心提醒你。”那人阴笑着指了指头顶的牌子,“咱们这里不许跨出草席,不许拉扯贵人,贵人来后不许出声自荐,一概先看牌子,贵人看中你的牌子,才有你展示容貌的机会,明白吗?”
广告词?
君珂一看他的牌子,“身高七尺一,腿长四尺九,腰细若素,齿如编贝,天南曲河第一长腿美男!”
君珂瞅瞅“第一长腿”,明显比例不协调,踩高跷了吧?
再看先前那白面少年,“肌肤细腻,落叶拂之能伤,宝梵之男,细致第一!”
确实细腻,那骨头可以咯死人。
满目林林总总,广告词花样繁多,一个比一个用词惊悚,君珂啧啧赞叹,这些亲,为什么不穿越?穿回现代,包管个个都是广告公司打破头要抢的人才!
她和纳兰述来到自己那个冷冷清清的角落,四面无人,却在隔壁空地上,坐了个黑衣男子。
君珂目光一凝。
在满地姹紫嫣红的男人们中间,突然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人,连眼睛都觉得得到安慰。
那男子年纪已经不轻,眉目间有风霜之色,一身衣服十分朴素,边角甚至微微起了毛,衣服之下露出长剑,竟然没有剑鞘,剑柄也是沉黯破旧的。
这人衣饰落魄,气质却令人完全感觉不到这点,反而有种淡淡的温雅尊贵,像落了尘埃的名琴,沉默一隅,丝弦微微闪金,等待有缘人出现,手指一拂,尘尽光生,石破天惊。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却十分怪异,怎么看,他也不像是欲待以身邀宠的那种人,然而他静静坐在那里,身子微微前倾,竟然是一个等待挑选的姿势。
隐隐有人窃窃私语,传入君珂的耳中。
“那个冷面疯子,坐了多久了?半年?一年?”
“真是傻,就那德行,谁看得上?”
“也不知道挂个牌子。”
“挂个牌子又怎样?这穷光蛋,交不出牌子费,活该傻等!”
私语声越来越大,那人闭着眼睛,听而不闻,君珂笑笑,进入自己那个所谓角落,半晌探出头来,大声问:“我们没有纸笔,各位,谁借一下,多谢。”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齐齐扭头——没听见!
君珂意料之中的笑笑,正要打暗号叫属下送纸笔,忽然一方笔墨推了过来。
笔是秃笔,墨是臭墨,却是好用的,君珂抬起头,对隔壁那黑衣男子诚恳地笑了笑,道:“多谢。”
那黑衣男子还是闭目不语。
君珂却像对他来了兴趣,趴在半边短墙上问他,“你为什么不写牌子?”
那黑衣男子睁开眼,他的眼睛竟然和寻常人不同,微带赤金,他一睁开眼睛,四面的人便露出嫌弃的神色,低低嘀咕着“羯胡杂种!”,忙不迭地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