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元士兵们都渐渐失去了信心。
而此时朱榑整个人的世界观也差不多刚经历了轰飞-散落-重组的过程,他的脑子还没能立即转过弯儿来,他还想着……那一枪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朱榑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而他身旁的士兵也同样呆愣愣的,甚至都忘记了要压制住朱榑。
其实这时候本应该是朱榑最好的挣脱时机,但他却跟傻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陆长亭忍不住黑了脸色,从朱棣手中夺过了长剑,快步朝着朱榑的方向冲了上去。
他的举动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自然的,也都没能来得及去阻拦陆长亭,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陆长亭冲了上去。
“长亭!”朱棣怒喝出声,恨不得将陆长亭拖回来。
但此刻内心的理智更提醒着他,此时就算是将陆长亭拖回来,也不见得有什么用,还不如就这样在后方保障陆长亭的安危。朱棣死死地咬住了的牙关,再看向朱榑的目光便如同恨不得将他凌迟一般。
朱棣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了,程二在旁边见了都着实被吓了一跳。
“主子?”程二颤声叫道,生怕朱棣在极度愤怒之下,将迅雷铳真对准了朱榑。
程二没由来的就是有这样的担忧。
当然,朱棣最终也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而这厢陆长亭也已经身手灵活地跑到了朱榑的身边。
这时候不得不感谢当初朱棣对他的那些训练……
陆长亭手中的长剑送了出去,只听得“噗嗤”一声,那是利刃穿破皮肉的声音。
负责看守朱榑的北元士兵总算从呆愣中回过了身,只是他根本没想到当自己一醒神,迎接自己的就会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意,而他无力抵挡……
“嘭、”北元士兵倒了下去。
而朱榑却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陆长亭不由得恼怒地拽了他一把:“你发什么傻?怎么,想把命留在这里吗?”对一个王爷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极度的大逆不道了,不过想来他在朱榑面前也没少大逆不道,这时候还再多上一笔,也就是俗话的……债多了不愁!
何况这会儿陆长亭是真的恼怒呢?
朱榑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更是驻守一方的王爷,但临场表现力怎么能差到这种地步?就刚才那样,就让朱榑回不过神来了?连逃跑都不知道了?还是说这位大爷觉得逃跑的姿态都太有损他的雄伟英姿了?陆长亭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而朱榑此时脸上还挂着不少血。
血色模糊了他的右眼,而左眼却是格外的明晰。
那瞬间,他的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左边的清晰无比,他能看见对面那令人厌憎的四哥燕王以及他身后的亲兵们……而右边朦胧的血色中,他却看见了陆长亭提着长剑,漂亮的眉眼陡然变得凌厉起来,这个牙尖嘴利的少年在这一刻展露出了锐利又优美的风姿……
朱榑甚至能注意到因为他疾步走来而翻飞的衣角。
原本令人觉得厌憎和恶心的血色,似乎都因为眼前走来的美人而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一切终结在了陆长亭的奋力一拽上。
朱榑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一步,骤然回过了神,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却又闭上了。
陆长亭隐隐觉得朱榑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但是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他自然也不好去深究,此时最重要的当然是安全回到朱棣的身边去。没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了。
那方腿软了的失烈门也回过了神,他指着朱榑和陆长亭的方向大吼:“抓住他们!快!”失烈门也不傻,这可是他们手里最后的人质,也是唯一称得上分量的人质……尤其当看见陆长亭的时候,失烈门是更恨不得将他们一齐扣下来。那个长相堪称妍丽的少年,手段实在够狠……实在是失烈门的眼中之钉。
长得如同塔娜那般貌美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失烈门一边发狠一边后悔,早知道明军那方竟然下手这么不手软,他便不应该就这样放天保奴过去了!哪里知道后头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失烈门正是发恨的时候,他却突然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北元士兵没有动。
失烈门当时给气了个倒仰,转头就去骂他们:“你们想死了吗?大明的齐王如果跑了!我们就都等着送死吧!”
士兵们唯唯诺诺,谁也不敢出声,却谁也不敢前往。
“你们还不快去!难道今日我北元气数真要尽于此吗?”失烈门气得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可是依旧没有人动。
他们不是傻子,谁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如果明军没有带火器前来,他们早就勇猛地上前拼杀了。
可偏偏明军有火器啊,他们刚一出现就被人扫了气焰,此时哪里还敢往上凑呢?
士兵们都苦了脸色,若非前面还站了个失烈门,他们已然投降了。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陆长亭已然带着朱榑回到了明军之中。
朱棣目光冰冷地迎接了朱榑的归来,然后一把将陆长亭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你没事吧?”说完,朱棣还特意摸了摸陆长亭的上身。
陆长亭无奈一笑:“能有何事?那北元士兵实在不堪一击!”
北元士兵已然处在士气低落之时,对于他来说要制服甚至是杀了他们就太容易了。
朱棣闻言,面色却丝毫不见和缓,反而是深深地看了陆长亭一眼,其中颇有些严厉的味道。陆长亭一瞬间倒是想起了多年前朱棣教他写字、教他功夫的时候。
陆长亭心底一软,又冲朱棣灿然一笑。
朱棣面上却丝毫没有软和的迹象。
陆长亭也不在乎。反正等回了军营……慢慢哄嘛。
那头朱榑也才渐渐从恍惚中回过了神,他先是看了看朱棣,而后又看了看陆长亭,最后方才将目光放到了那外罩如琵琶的玩意儿上……想之前他还毫不客气地嘲笑了此物,如今这东西摆在这里,却是对他最有力的嘲讽。
朱榑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陆长亭注意到朱榑的脸色,心底轻嗤了一声。
没有什么比拿这来打脸更令朱榑觉得脸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