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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劫人(3 / 4)

场中最伤心、最为难的是许母了,一边是危难中待她如待亲母的荀贞,一边是孝顺的亲子,她两个都不想伤害,但现如今的情况下,却必须选择舍弃一个。是舍弃荀贞,还是舍弃亲子?她浑浊的眼中泪水长流,看着许仲献刀,听着他自愿投案,心如绞痛,身子摇摇欲倒。

许季吓了一跳,急忙跳起,将她扶住,叫道:“阿母?”许母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许季的臂膀,无声啜泣,却咬紧了牙,不肯说出一句:“中郎快走!”

荀贞目睹许母悲容,长叹一声,说道:“有其母,必有其子!许君,我今夜方知这天下为何会有你这样纯孝仁德的奇男子了!”将许仲扶起,接过他的佩刀,亲手给他挂回腰间。

“荀君?”

“我为亭长,你是逃犯,按照律令,我本该将你绳之於法。只是,抓你不难,不伤你阿母的心却太难。许君,你的母亲我不能放,你,我也不会抓。你走吧!”

一个甘愿放下武器,为救母而投案自。一个偏偏不肯要这件大功,为不伤许母的心,甘愿冒受县君惩罚的危险将之放走。陈褒、程偃诸人看得眼花缭乱,面面相觑。

杜买拽了荀贞到一边,耳语道:“荀君,许仲固然纯孝,但今夜若将他放走?话传出去,怕会引来县君的雷霆大怒啊!”

荀贞不以为意,正气凛然、慷慨激昂地说道:“《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今岂能因国法而灭春秋、杀孝子?我宁受县君的怒火,也不愿不仁不义,为天下杀一奇士。”

陈褒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对他的决定很赞成,说道:“是啊。许君来而复走,只要咱们不说,谁会知道?”问程偃、黄忠等人,“你们说是不是?”

黄忠、繁家兄弟久在本亭,对许仲了解颇深,知他虽看起来瘦小,实际悍勇异常,要没有兵器在手,倒是不惧,但是荀贞已将环刀还给了他,如再动手,怕真难免落一个“血溅五步”的下场,谁也不想就此丧命,如今能留住许母在亭舍中已是心满意足,皆道:“阿褒所言甚是。荀君,你放心,我等必守口如瓶。今夜之事,半个字不会外传。”

诸人都保证了,许仲还是不肯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荀贞略微一想,知道了他的担忧,说道:“许君,你母亲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断然不会受到半点辛苦。”

“阿母系身亭中,我却逃亡在外。此非人子所为。荀君,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走。”

他竟是执意投案。

荀贞怎肯眼看他赴死?娓娓劝道:“你犯下的是贼杀重罪,如果投案,必然一死。你死了,谁来孝顺你的母亲?幼节年纪尚小,不及弱冠,你将阿母托付给他,能放下心么?”

“这,……。”

“当今天子宽仁,自建宁以来,几乎年年大赦,明年应也不会例外。如果赶上允许赎买的话,你的罪行虽重,也不是不能赎买。要不这样,如今已是九月,你再等一等,等到明年夏天,看看天子有无诏书允许赎死。如果没有,你再来投案,如何?”

有时候,朝廷会下诏书,允许天下罪犯、亡命用钱、谷、缣等物,或购买爵位来赎罪。小到“赎耐”,大到“赎死”,都是可以的。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许母涕道:“荀郎都这么说了,你还站着干什么!”

荀贞说的有道理。

如果许母在亭中过得很不好,受到了虐待,许仲拼得一死也会把她救出,如救不出,他也会甘愿投案自。但现下,许母过得很好,又有许季随侍在侧,似乎确实也没有必要执意自投死路了。朝廷的大赦不在春天就在夏天,完全可以再等几个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许仲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就像他刚才一听他母亲说荀贞“侍其如母”、不愿荀贞获罪,就立刻二话不说地从劫人改为自一样,现下听了荀贞的劝说,觉得有理,便走回许母身前,重新跪拜在地,叩请罪,说道:“因为孩儿的缘故,连累母亲受此大难。孩儿本欲投案,以换母亲归家,……。”

许母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俺十月怀胎,将你养大。把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寻死么?你不要再说了,快走、快走!”把他扶起,握住他的手,泪眼相对,又道,“千万、千万,毋要忘了荀郎的恩德!”

“扑通”、“扑通”接连三四声闷响,打断了母子说话。诸人吃了一惊,睁眼望去,又有三四个人跳入了院内,皆短衣打扮,手执长刀,一个还拿着弓弩。

……

繁家兄弟唬了一跳,从院门边跳开,背靠墙壁,“噌”的一声将刀横在胸前。繁谭叫道:“何人如此胆大?夜犯亭舍!”

院中站了这么多人,也出乎来人的意料。来人中一人飞快地将院中扫了一遍,说道:“不要惊吓住了老夫人!”奔到许仲身前,叫道,“许郎,咱们的人都来了,尽在院外。”

另外那三个人执刀、拿弩。

拿弩的逼对荀贞诸人。执刀的缓缓向繁家兄弟逼去。傻子也看出来了,来的这几人必是许仲朋党。

荀贞见院门的缝隙中,闪动火把光芒,虽不闻人声嘈杂,但脚步沙沙,也不知聚了多少人。他纵城府深沉,但眼看本已平定的局面突然又起风波,亦不免紧张起来,想道:“哎呀,难道看错了许仲么?他竟不是一人前来?”深吸了口气,保持住冷静,制止住程偃、陈褒驱前。

许仲抬起头,火光映衬下,他脸上亦一副吃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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