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张先生的身后事,是杨侍郎操的心。”
杨伦平声回道:“张先生的儿子还在从海南回京的路上,今日应该会到。下官只是受托而已。”
张琮笑笑:“也不易了。对了,白阁老在何处。”
杨伦侧身让了两步,“老师在西面的厢房。”
“好。”
张琮没有再多说什么,负手朝西厢房去了。
杨伦正要走,忽被张洛唤住,“杨侍郎。”
杨伦顿了一步。
“何事?”
张洛将马缰丢给家仆,沉默地从杨伦身边走过,走到前面,方道:“陛下对你们已经一忍再忍。你们也该收敛了。如果一个张展春还不足以震慑六科那些人……”
“张洛!”
张洛转过身,也不在意杨伦打断他的话,偏头道:“北镇抚司为天子镇威,冒犯天威即有罪,其他的我管不了。”
“等一下。”
杨伦反身追上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洛并没回应他的话,只冷淡地说了句“让开。”
杨伦还想再问,却听山门口忽然喧嘈起来。
原本散立在多宝殿前的官员们此时也一齐聚向了山门。
张洛低头朝山门下看了一眼,反身也走了过去,杨伦连忙跟上他一道朝山门走去。
山门下,邓瑛撑伞立在雨中。
此时的雨比之前大了许多,雨水如连珠一般悬在伞沿下。
在场的很多官员虽然之前大多认识邓瑛,但都是在邓瑛受刑之后第一次见他。
虽各有各的态度,却都免不了鄙夷之色。
都察院的一个黄姓的御史走出人群,抬手直斥道:“你的老师因为你而死,你还有脸立于此处?”
邓瑛抬起头,“邓瑛为拜祭老师而来,无意冒犯大人。”
说完放伞抬手,躬身揖礼。
黄御史并不回礼,虚点着邓瑛朝身后的人轻笑道,“你们看看,现在连宫里的奴婢都行士礼。大礼何存啊?”
邓瑛低着头没有出声,松开作揖的手,撩袍跪下,伏身再礼。
“请诸位大人,容邓瑛拜祭老师。”
杨伦站在人群后面,刚要上前,却被背后齐淮阳一把拉住,“别去。”
他一时有些恼,压低声音呵道:
“放手。”
齐淮阳并没有听他的,低头朝人群后看去。
“不是我想拉你,是下面跪着那个人不想你露这个面。”
杨伦一怔。
“为何?”
齐淮阳看着雨中的人,平声道:
“你是内阁的人,刑部的大堂上也罢了。但这个时候你不能站到六科和都察院的对面去。否则内阁在弹压黄御史这些人上,会更被动。”
杨伦听完不禁握紧了拳头。
有的时候,他真的有点恨邓瑛。
他原本以为张展春的死,会让邓瑛恨他,恨这个官场,但他好像并没有,就像张展春理解他们一样,他也没有责怪他和白焕,甚至在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境地,还在试图周全那个羞辱过他的内阁。
可这何尝不是在逼他们惭愧。
“请诸位大人让容邓瑛祭拜老师。”
邓瑛提高声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