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慢侯道:“若金兵再次袭来,如何能挡?”
茂德帝姬叹道:“可金兵未必会来?”
眼前的局势就是这样,金兵携带数千万两财货,一路北撤,宋军一路护送,一路报捷,尽复失地。
李慢侯道:“为何不来?来一趟可掠数千万两财货,怎能不来?”
茂德帝姬道:“即便想来,未必能来啊?”
是啊,想来也得能来才是,宋军现在重新夺回了大量城池,都部署在河北,金军得突破一道道防线才能打到开封来,打不赢这些不断奏捷的宋军,怎么能打到开封呢。
李慢侯苦笑:“公主真以为金军打不赢河北诸军?倘若西军精锐在,开封固若金汤。西军长于步战,拙于马战,河北之地,一马平川,西军于旷野之上与金军浪战,毫无胜算!”
茂德帝姬皱眉:“莫非李纲也解不了太原之围?”
目前是李纲代替种师道做了河北宣抚使,奉命解太原之围,领兵将领是种师道的弟弟种师中,带走了全部西军精锐。
李慢侯叹道:“前有折家将四万西军解围太原,全军尽覆。后有姚仲平两万精骑劫营,大溃。就在近日,姚古率西军到威胜,听闻粘罕军至,士兵惊溃。种师中带西军主力,与金军战于榆次,战死阵前!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为何却不肯信呢?”
李慢侯说着说着,真的有些痛心疾首了。大好局面一次次败坏,正确的事情,一件都没做过,错误的事情,一再的发生。放着种师道这种老将的意见不听,让一群初出茅庐的文官慷慨激昂的决定战事。种师中这种久经沙场的宿将要求从上党偷袭金军侧翼,后方文官道听途说金军要撤退,非得让种师中从正面进攻,结果战死,西军精锐全军覆没。
这些文官们,孙子兵法一个个背的烂熟,却完全不相信“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句警语。种师道让趁敌人渡河的时候偷袭,不听,此时皇帝生怕金兵不肯走;种师道让转入防守,不听,此时皇帝又生怕让金军溜走了,仓促追击。
茂德帝姬能感受到李慢侯的情绪,她颇有些动容,她以为这个人千年后来人,对大宋毫无情感呢。
感叹道:“你这番话,如果放到朝堂上去说,也许能说动皇帝。你竟如此深通兵事,可要我荐你?”
茂德帝姬竟要推荐李慢侯。
李慢侯刹那间心动,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不会有带雄兵百万,征战沙场的浪漫情怀。何况是他这种受文科熏陶很重的人。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大势已去。孙子复生,也无力回天!”
皇帝是下诏让文武百官推荐可以带兵的勇武之人,茂德帝姬自然有门路推荐李慢侯,可推荐后又能如何,最多给一个小军官当当,最好的结果是守在开封,最坏的结果是被派去河北收复失地,此时宋军根本就没有跟金军骑兵野战的能力。
除非公主有能力让李慢侯突然坐到宰相的位置,而且是权相,皇帝会对他言听计从,彻底放权让他去指挥。即便那样,李慢侯第一时间也只是会请出种师道主持大局,因为他自己也缺乏军事经验。
但这一切都不可能。皇帝手里明明有种师道这样的老将,明明有西军那样的强兵,结果老将罢免,强兵送死,还能说什么呢。
气氛沉闷了起来。
过了片刻,茂德帝姬解释起来:“非我不信你。奈何驸马不肯走。”
这句话让李慢侯心里发凉,他刹那间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段时间他仿佛一个少年,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这种感觉很美,他也很享受。可这姑娘却是人妇,他怎么能对一个有妇之夫产生这种感情,这是不道德的!
突然间,李慢侯失去了强求公主难逃的精神力量,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还是请公主要走。在下即刻准备,十日后启程。公主若有安排,也可以相互照应。”
说完躬身打算告辞。
茂德帝姬却追问:“你说我如果不走,会被抓走。然后会死。”
李慢侯点点头。
茂德帝姬继续问:“我是怎么死的?”
李慢侯道:“正史未载,野史曰——”
李慢侯没说出口。
茂德帝姬却更好奇:“野史如何说?”
李慢侯叹道:“野史说,谷道破裂而亡!”
这种死法极惨。
茂德帝姬愣住了,她想到她会宁折不弯鞭打而死,想到她会宁死不屈绝食而死,也想过是逃跑被追杀致死,想过暗通南国被刑罚而死,唯独没想过是这种死法。为什么会这样死?
作为一个已婚妇女,茂德帝姬稍微迷惑了一下,立刻想到了原因,面色赤红。羞恼与恐惧同时袭上心头,愤怒的看过去,却发现李慢侯已经接连躬身,仓惶逃走了。
他不会是骗自己吧?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