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扬州似更稳妥。允康王战之不利,退守南京!”
李慢侯的建议是,将指挥中心后撤,将黄河作为第一道防线,黄河守不住的可能性更大,允许康王带兵退守南京。皇帝坐镇扬州,将淮河作为第二道防线。水网密布的淮河流域,更有希望抵挡住金军骑兵。
这些设计都很容易说,估计朝臣们也讨论了不止十套方案,关键还是在于执行。
所谓百万义军,其实完全靠不住。基本的粮食都供应不上,武器装备更是没有保障。
“择精明强干之将,北上河南,联络义兵,骚扰金军后方,阻断粮道给养。择有序之正兵退守黄河,留老成之官整顿淮河防务。”
在李慢侯的计划中,那些义兵的作用,最大只能起到骚扰作用。让他们在敌后游击,可能是对他们最好的结果。北宋不能用这些人,迟早他们会被金国诏安。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正规军组织起来,让他们能够有效抵抗敌军。
这很难,历史上,赵构一直没有整顿军队,一个劲的逃跑被批评为最大失误。可是当北方的军队没有军饷,不断哗变的情况下,其实很难完成整顿。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宗泽在开封留守期间,做的就很好,甚至还储备起了大量军粮。
将有秩序的军队往南收缩,一方面是利用地利打击敌人,另一方面也更便于征调江南的物资维持给养。
“差不多了。说再多也是纸上谈兵,最终是要有人去做事的。”
李慢侯放下笔,对自己这些建议并不抱希望。能纸上谈兵的人太多了,能脚踏实地做事的人太少了,这是宋朝最大的问题所在。
茂德帝姬道:“计划周详,皇兄若用此策,当能守住半壁江山!”
李慢侯叹道:“公主你也是纸上谈兵之辈啊。事情就坏在这了。”
茂德帝姬不服:“明明就是周详,怎的就是纸上谈兵了?”
李慢侯道:“你说皇帝用我这些谏言,能守住半壁江山,如果守不住,皇帝要不要问罪于你,或者问罪于我?”
茂德帝姬摇摇头:“你这人全无道理。你秉公谏言,我实心称赞,为何要问罪!”
李慢侯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大宋的道理,早就没道理了。若我是幕僚,你是重臣,我出谋,你决断。胜了,功劳在你,败了罪责在兵将。做决断之人,毫无罪责,岂有此理!你记得好水川,记得任福否?”
茂德帝姬点点头。
好水川战役,是李元昊时期,发动的对宋朝最大的胜利之一。李元昊在这里设伏,宋朝文官韩琦派大将任福领兵出击,告诉任福说,要任福按照他的策略,如果有一步不遵照,哪怕大胜了,回来也要问他的罪。
战斗的结果是,任福派三万大军,被李元昊亲帅十万精兵全歼,任福和他的儿子一起战死沙场。战后罪责全都是任福没有按照韩琦计划出兵,任福父子战死,却成了替罪羊,韩琦坐镇后方,高谈阔论却只是贬官,过不了几年就又官复原职。
做方案和计划的人不用负责,就倾向于冒险。后世的金融危机,往往就是一些大银行不顾风险的去投资那些风险大收益高的项目,原因就是职业经理人不需要为失败负责,但盈利丰厚的话,他们却能获得高额奖金。宋朝的文官也是如此,所以才表现出极端情绪,当种师中要求绕山地攻击金军侧后方的时候,朝廷文官听信金兵撤退的消息,担心功劳跑了,强令从正面出击,结果在平原上西军精锐被金军骑兵歼灭,种师中战死沙场。
李慢侯道:“决断之人,不须承担任何罪责,或者大罪小罚。那些要赌上身家性命,去前线厮杀的兵将,却没有任何发言权,这是最大的问题。有一个词汇叫做权责一致,我们现在就是上位者有权,却不用担责,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任性做决定。”
茂德帝姬摇头:“你这说法过于危言耸听。若有老城某国之臣,自然会有公断。”
李慢侯苦笑:“把军国大事寄托于老成之臣的德行,也很危险。金兵南下,开封城里的臣子,哪一个不是有德行之人。李纲主战,有德行否?”
茂德帝姬点点头:“若不是上皇不听李纲之言,岂能落到如今的地步。”
李慢侯又道:“唐恪主和,就毫无德行?”
茂德帝姬摇摇头:“唐恪签名公推张邦昌后服毒自杀,似有愧疚之心。德行无亏。”
李慢侯道:“瞧瞧。朝廷的事情就是让这些德行高尚的人一步步搞到现在的。”
茂德帝姬还是不认同:“你说的也未全对。你先考虑一下,该如何让柔福引荐你吧。”
如何引荐?
赵楷假死脱身,他亲妹妹则是假扮失踪,被茂德帝姬带出来的。救援公主这个功劳,李慢侯认领了。有功劳,也未必会被任用。即便救公主的功劳不能忽视,赵楷被迫封赏,也未必会按照李慢侯的设想来。
要让赵楷给李慢侯一个他想要的职位,李慢侯当然有办法:
“让公主去骂他!”
“骂?”
茂德帝姬一惊:
“柔福怎能辱骂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