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匠人虽然负责了营造工程,却始终不明白在河边建造这样一座城的目的。
李慢侯道:“当然是为了杀敌啊。”
只能是为了杀敌,眼下军队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杀敌,哪怕没有任何用处。
老实说,修建这样一座城,用处确实不太大。比金军的长围还不如,金军之前在这里抢筑城堡,目的是为了控制运河。但宋军并不需要控制运河,整一个扬州城就坐在运河边上,哪里需要在东岸修建一座小城来加强控制呢。
别说老匠人不明白了,李慢侯的部下都不太理解。
“大人这如何杀敌啊?”
一个书生模样的幕僚问道。
李慢侯道:“王存远。这些天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书生叫王存远,很喜欢兵法,不但通读过各种兵书,连李慢侯的笔记都通读过,军队招募的书生越来越多,他是最早的一批。
王存远道:“都办好了。”
李慢侯道:“那今晚就开始运粮。看看留城怎么杀敌!”
王存远还是无法将筑城跟杀敌联系到一起,这十几天来,李慢侯让他做的事情也十分奇怪,先是让他将全城屠宰行的师傅都聚集在一起,要求所有牲口,哪怕是一只鸡,也要定点宰杀,位置就放在西水门,杀了牲口的血水,从这里流向城外,冬天水流停滞,城西护城河里的血水往往经日不散。
这是很奢侈的行为,因为对汉人来说,动物的血也是食物。可目前城里的粮食,依然没到告罄的程度。接连两年的丰收,扬州周边大半粮食都储存在了扬州两座城中。本来是冲着四十万人吃一年的储备准备的,虽然金军往扬州驱赶了一百万人,但这些存粮依然足够支撑半年。以目前的消耗速度,至少能坚持到来年三月,那时候金兵早就被击退了。
对目前的扬州人来说,吃饭问题中最大的困难并不是买不到粮食,而是买不到柴火。粮食价格在围城之后虽然节节高升,担在官府的平抑之下,只是从过去的五贯钱每石增长到了七贯钱而已。但柴火却真的是疯狂上涨,涨了一百倍不止。本来还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如今富人家里烧火,都要心里滴血。高昂的柴价,甚至已经能够吸引一些亡命徒,敢走出没有金兵的西城,越过瘦西湖去对岸打柴草的程度了。
于是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开始吃起了冷餐,直接干嚼稻米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寒酸,而是所有人的无奈。
兀术一副汉军的装扮,站在一樽已经修筑到了快三分之二城墙的土台上,这方土台宽度合适,都有一百二十步左右,在上面可以摆开一些军队,最重要的可以放上一些投石机。这是挞懒的建议,用投石机从高台上发射火弹,在扬州城里制造火灾,引起混乱和恐慌。但是这种明摆着的阴谋,宋人一眼就能识破,难道会没有防备。最好的防备,就是阻止兀术继续修建高台。兀术随时防备着宋军出城偷袭,防备不意味着害怕,相反,他十分渴望宋军出城一战。
可是那些宋人真是懦夫,他们竟不敢出来争夺。好几次,兀术都忍不住想要继续攻城,可挞懒是坚决反对的,认为那样只会白白折损女真勇士的性命。兀术十分恼火,可是他如今威信下降,江心洲大败,已经让女真高层对他有所不满,幸好皇帝如今很支持他,否则粘罕可能都将他的统帅位置罢免了。粘罕太强势了,兀术已经有些怀念斡离不了,斡离不也是他完颜家的人,是阿骨打的儿子,是他的二哥。没有了能在军功上压制粘罕的二哥,在重军功的女真人里,粘罕的威望甚至超过了皇帝。
兀术从最靠近瘦西湖高台上,看到不远处弥漫着淡淡的血色。
“看来扬州城里确实粮尽了!”
血从扬州城里流出,确实让兀术联想到了对方在杀马的可能,至少他的部队如果粮草耗尽,最先选择的是杀马。
但这不过是兀术的猜测,其实早在城外出现血水之前,兀术已经多次猜测扬州城里缺粮了。因为他多次站在高台上观望,发现城里的炊烟越来越少,这意味着很多人家已经无法开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