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灌了一口酒,神色有了几分疲惫。
“那是规矩啊。坏了规矩,什么都完了。她铁定是在庙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神明夺去了她的眼。她哥哥,也连带地变成了傻子。”
裴景心中好笑,还神明,有那么邪性的神明?不过这对兄妹也确实可怜。
村长用筷子夹着花生,面无表情嚼着,“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能怎么办。自那之后,阿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活泼爱笑一个小姑娘,现在见谁都不说话。”
裴景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和她单独呆上一会儿。”
村长用筷子拨弄盘里仅剩几颗的花生:“去吧,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她不怕的生人。那孩子喜欢你,你去跟她聊聊。”
裴景跟阿茹真正聊上天,还是第二天的早上。他也不知道该跟小孩子说什么,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问:“你还能想起那天晚上,状元庙发生的事吗?”
阿茹手里还提着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掠过他走了。
裴景身后是刚睡醒的阿茹哥哥。
阿茹哥哥有点可怜说:“我饿了。”
阿茹认真回:“马上就可以吃饭的。”
阿茹哥哥扁扁嘴:“我现在就很饿。”
阿茹说:“再等一等啊。”
村长扛着锄头,手里提着几把菜回来。
裴景望着两个小孩离开的背影,道:“他们关系真的挺好的。”
村长不以为意:“一个娘胎生的,关系能不好吗。两人打小就跟长了一颗心似的。”
裴景:“心有灵犀?”
村长皱眉:“是那个意思吧。”
来到状元村,当然要去拜一拜状元庙。这几日的状元庙尤其热闹,山谷间的那条小道都快被人踩平了。
裴景没找到楚君誉,是先和虞青莲一起来看的。
虞青莲大小姐娇生惯养,在这种环境不可能睡着,昨天干脆隐匿身形,把村子里每家每户看了个遍,只是都没找到寂无端所说的那个地方。
“一间房,一个院子,一口缸,家家都是这摆设,他是不是在逗我。”
裴景道:“我也觉得奇怪,当初那书阎一入秘境我就感受到了它的气息。可我在这状元村睡都睡了一晚,半点邪门的都没发现。”
虞青莲卷了卷耳边的发,慢慢道:“我昨天用摄魂术,忽悠了一个人,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一村子的人都信那文曲星信成了疯子,每三年都要举行一次祈福活动,为了人间科考做准备。祈福吧,也邪门,戴个面具在庙里围着神像转一圈,获得神垂怜的人会听到神的声音。”
裴景:“有趣。我怀疑人间的神仙和我们修士所说的神仙不是同一个东西。”
虞青莲笑起来,道:“我们所说的神仙,是飞升之后,具有有毁天灭地能力的永生之人。他们所信奉的神仙,都是闲的没事只会庇佑他们的。”
裴景往后看了看,警告她:“你声音小点。”
虞青莲低头一笑。
状元庙没被翻新过。一直就是最开始那种落魄样。牌匾缺了一角,墙壁也红漆剥离,台阶更是裂痕无数。山谷阴气重,状元庙远远看着,也挺突兀。毕竟这深林山谷,莫名其妙出现这么一座破旧诡异的庙,很难叫人不多想。
而村民们多想后得出的结果,就是——这是神仙建起来的。
真是可爱。
他们两人走时,刚好一位大娘同行,大娘很热情地跟他们道:“我瞅着你俩面生,应该是昨天进来的几个小仔吧。”
裴景腼腆一笑。
大娘道:“你也别怪村长老头子非逼着你们出去,以前这个时候也有人来,赶上我们的祈福日。只是毛毛躁躁不懂规矩,害得文曲星不高兴了,最后一个人也没被选中。那一年,村里头没一个考出去。”
裴景挠挠头:“我听村长说,文曲星会选有缘人,这有缘人可以是我们这种外人吗?”
大娘是个脾气好的,笑:“这我哪晓得,以前也没这先例。”
快到状元庙了。
大娘喜上眉梢:“你们若是第一次来,等会儿可能会吓一跳,因为我们庙里那位文曲星啊,长得格外俊俏。”
虞青莲笑一声。
裴景装作惊讶:“有多俊俏。”
大娘说:“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进状元庙。窗檐落魄,香烟沉沉。光线昏黄,从山谷的一侧照到了正中央。不是神像,是一座雕像,立在神台上。一个青年模样的书生,一手握着一卷书,一手握着一支笔,头带纶巾,衣衫朴素,表情在光影里变幻莫测。庙里的蒲团上已经跪着不少人。
裴景和虞青莲就站在门口。雕像没有一丝人气,阴冷潮湿,如暗虫生于滑苔。
裴景笑起来,同虞青莲说:“我觉得的吧,拜他不如拜我。”
虞青莲翻个白眼:“拜一个文盲干什么。”
裴景往前走:“你逗我笑呢,怎么跟经天院第一才子说话的。”
雕像湿冷。
但更让裴景感兴趣的是这雕像底下的世界。
热闹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