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
“第二杯。”
伤口已经流不出血了,柳余面无表情地又割了一刀:
“第三杯。”
“第四杯。”
“第五杯。”
“第六杯。”
手上的伤口被撕开,再撕开。
路易斯靠在了墙上。
他感觉到了无以名状的快感,这比和娜塔西做o爱还要让他畅快,他突然有些可惜,一旦变成血族,她的血也同样变得腥臭不堪――
柔弱的少女又一次站到了他面前:“第七杯。”
这时,她不单单是脸,连嘴唇都白了,露在睡裙外的小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灰斑雀在一旁不安地拍打翅膀,时不时“斑斑,斑斑”叫上两声。
这一杯血,接得格外得慢。
路易斯知道,她快要干了。
少女倔强的脸晃过他的眼前,他难得感觉到了一丝忧伤,他对食物从未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他接过珐琅杯,再次一饮而尽。
血液在舌尖沸腾,无上的享受……
可惜,以后恐怕没有了。
路易斯闭上眼睛,这时,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睁开眼,愕然地发现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手心攥着一把十字架,狠狠往他左胸钻――
“噗嗤”,鲜血喷溅出来。
溅到她苍白的脸上,反倒给她添加了一丝血色。
路易斯留意到了那双眼睛。
鲜血喷溅在她的眼周,那双蔚蓝色的眼珠里燃烧着的东西,让她看起来跟平时很不一样:
很美,就像是……他做人时曾见过的、在猎人枪口下拼命奔跑的麋鹿。
路易斯都不知道,隔了那么多年,他竟然还记得。
“唔――”
十字架往肉里又钻了一层。
她似是气力不够,两只手都握了上来,一个有成人大小的光明弹落到他身上,爆开。
路易斯突然间大笑起来,他笑得断断续续:
“弗格斯小姐,您总让我大吃一惊。”
“……默法光明弹,十字架……”他咳了几声,一张口,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可他还继续笑,“……圣水……真叫我伤心,弗格斯小姐竟然这么恨我,我可是很喜欢弗格斯小姐的。”
“恨?我不恨你。可为了我自己,您得去死。”
“噗――”
少女双手猛地往前,最后一层隔膜破了。
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松懈下来,萎靡地坐到地上。
路易斯却站直了身体,“当啷――”
插在他胸口的银色十字架掉了下来。
他咳了一声:
“抱歉,弗格斯小姐,我还死不了。”
那狰狞的伤口开始迅速地蠕动、结痂,柳余绝望地看着眼前一幕:
她不明白……
他为什么没有灰飞烟灭,明明那一下,她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
“斑斑!斑斑!”
斑斑凄厉地叫了起来。
路易斯掐住她脖子,提了起来。
柳余拉扯着他铁钳一样的手掌,蹬腿挣扎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光明弹落到他的头上,路易斯毫发无损。
他轻轻抚过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美。知道吗?我以前见过一只很美的麋鹿,它的眼睛跟你一样,我太喜欢它了,最后,我就把它的眼睛挖下来,做成了标本。你的……”
少女咬着唇,眼泪狂乱地落下来。
她像是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斑斑!斑斑!”
凄厉的鸟鸣回荡在蘑菇屋。
“这只鸟真吵。”
路易斯随手一挥,鸟笼就掉在了地上,斑斑从笼里出来,没头没脑地拍打着翅膀,向路易斯攻来。
“啪――”
斑斑被拍到了墙上。
柳余眼角的余光,只看到斑斑趴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底下一滩血。
“斑斑,斑斑……”
[贝比,贝比……]
斑斑虚弱地喃喃。
柳余挣扎起来,她咳着道:
“我跟你走,你别伤害它。”
“就为了一只鸟?弗格斯小姐总让我出乎意料。不过……”路易斯看看左右,“这里确实有些麻烦,我们换个地方。”
他将她放下,一扯,柳余就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斗篷展开,黑雾将两人笼罩。
“噼里啪啦――”
像过电一样,路易斯突然颤抖着倒了下去。
柳余没了支撑的力量,一下子摔了下去。
他黑色的斗篷像只包袱皮一样,将他紧紧包裹。
整间蘑菇屋都亮了起来,纯净的光明力开始充斥整个房间。
路易斯咬着牙:
“弗格斯小姐,我小瞧你了……”
柳余莫名地看着周围。
墙角、地面,无数细沙一样的白芒,它们以一种玄奥的方式振荡,而每一次振荡过后,房间里的光明力也就越纯粹。
就在这时,葡萄架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噗通”。
紧接着,一阵熟悉的、最近听过无数回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比平时要急一些、快一些,还有一声“噗通”……
柳余爬过去,将斑斑抱在了怀里。
小小的鸟身一抽一抽:
“斑斑,斑斑……”
[斑斑说,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就是,伟大的莱斯利先生……上次在替你打扫时,掉了很多、很多这样的东西……斑斑猜,一定、一定是要给贝比……一个惊喜,原来是、是这样……的惊喜啊……]
柳余看着房间越来越多、越来越纯净的光明力,以及渐渐显现出的六芒星,终于明白过来:
盖亚在她房里,设了一个魔法阵。
传说中的魔法阵。
“斑斑,不要说话了。”她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也没想到,一只平时不怎么对付的鸟儿竟然愿意替她出头,她道,“留点力气。”
斑斑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了。
她眼泪掉了下来:
“斑斑,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门从外“吱呀”一声,开了。
穿着星月袍的少年匆匆赶来,他掉了一只鞋子,银色的长发胡乱地披散在脑后:
“贝莉娅,你要不要紧?”
卡洛王子随后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跟墙壁一样惨白的少女。
她神思不属地抱着一只灰斑雀,眼神温柔而哀伤。
纯白的睡袍上喷溅了许多血,连脸上也有,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露出的胳膊、手腕,以及小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伤口像鱼鳞片一样,血却像是流干了,只剩一点点在慢悠悠地往外渗。
她看起来像是要枯萎了。
卡洛王子张了张口,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盖亚已经半蹲下来:
“贝莉娅,没事了,我带你去医师那儿。”
他要将她抱起来,谁知她却突然伸手,将那只灰斑雀塞到他怀里:
“盖亚,你救救斑斑,好不好?”
她流着泪道:
“它快死了。”
“没事的。”盖亚摸了摸灰斑雀,“它的心跳很强健。倒是你,贝莉娅,你的气息很微弱。”
“真的吗?”
“真的,莱斯利从不骗人。”
柳余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
盖亚将灰斑雀塞给了卡洛,一把将柳余抱了起来。
“卡洛王子,接下来,拜托你了。”
“放心,我刚才已经通知神使大人和教授们了,弗格斯小姐看起来伤得很重――”
“――我知道。”
盖亚将她轻轻往里托了托,听到细微的一声“嘶”后,垂头问:
“很疼吗?贝莉娅。”
柳余将脑袋轻轻枕到他的肩膀,她轻轻啜泣:
“……很疼,盖亚,疼得像是要死了一样……”
这时,她才有时间去思考:
他……为什么要在她的房间设下一个魔法阵?
还是瞒着她的……
他是……怀疑她了吗?
而屋内的卡洛王子,惊讶地看着地上被掀开的斗篷: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枯木做的木头人。
风一吹,木头人化为齑粉,散在了空中。
徒留地上的斗篷,像是张大嘴,对他发出巨大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