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窗外,明月高挂,没错,是半夜。
她让到一边,少年抱着女孩匆匆经过,将她轻轻放到了诊疗室内唯一的一张床上。
女医师跟过去。
昏黄的灯火下,女孩的睡裙上溅满了粘稠的、猩红的血液,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满是鳞片似的伤口,伤口里几乎渗不出血,惨白地往外翻卷。
“噢,光明神在上……莱利斯先生,您到底对她干了什么?”
她甚至还在女孩的脖子上发现了一条红肿发青的勒痕,狰狞而恐怖。
“莱斯利先生!上一回我就说过,不希望再在这儿看见您,您忘了吗?……这样折腾一个爱你的女孩,绝不是绅士所为……噢,天哪……这是虐待,是谋杀!我要向布鲁斯主教告发你,甭管您是什么星辰骑士,还是什么圣灵体,伤害女人就是不行!”
“麻烦您替她看一看。”
少年温和地坚持。
他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
雪白色的床单上,晕染出一个红色的清瘦的人形。女孩像只折翼的天使,耷拉在上面。
“噢,我没有办法!”女医师捧着脑袋,“我没有办法!她体内的血已经快流干了,我没有办法!噢,光明神在上……这到底是……”
“那您替她清洗一下伤口,包扎一下。”
少年始终平静。
“滚!滚!”谁知这一幕像是激怒了女医师,她随手拿起手边的一样东西扔了过去,“滚出这个地方!凶手!杀人凶手!”
“维拉尼卡,你还是一样的暴脾气……”
这时,一只大手抓住了飞到半空的“投掷物”。
白发白须的老者出现在门口,随着他的出现,白衣神使和黄金骑士也潮水一样涌现,把这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叫维拉尼卡的女医师恭敬地垂下头:
“布鲁斯大人,您来了。”
“这跟莱斯利可没什么关系,维拉尼卡。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布鲁斯大人手持权杖,走了进来。他转向床上的女孩:“弗格斯小姐,您感觉怎么样?”
“她恐怕听不见,失血过多,导致了晕眩。”
女医师怜悯地看着床上的少女:“她全身都是伤口,应该是用小刀一刀刀割的,幸亏小刀还算利落,不然恐怕在送过来之前,就已经痛死了……”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布鲁斯大人叹了口气:
“那还有希望吗,维拉尼卡?”
“如果现在送到圣殿,让我的姐姐奥薇来医治,还有可能……”她低低地道,“抱歉。”
“不――还有希望。”
少年打断她。
他彬彬有礼地走到布鲁斯主教身边,右手置于左胸行了个礼:
“布鲁斯大人,莱利斯想拜托您和神使们一件事。”
“噢莱斯利,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拒绝你。”
布鲁斯看着他,眼神睿智而温柔。
“我想请神使们出手,为弗格斯小姐施加一次‘圣光祝福’,她会好的。”
“圣光祝福?”
神使们左右看了下,“莱斯利先生,这恐怕不行。布鲁斯大人年事已高,他已经无法再主持这么庞大的祝礼,而且……一旦失败,弗格斯小姐立刻就会死去。”
圣光祝福,是最高等的神术。
每一个信徒,都以能受“圣光祝福”为荣,可整个艾尔伦大陆,受过圣光祝福的人,不超过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当时只是个婴儿的布鲁斯主教。
当时布鲁斯主教已经奄奄一息,最后是圣殿大主教出手救了他――
主持一次“圣光祝福”,需要三十个神使合力,而主持之人必须神力庞大,整个世界,也就圣殿大主教和三位神殿主教能做到。
而布鲁斯大人显然年事已高。
“试试看。”
布鲁斯慈祥地道,“他们信任我们,才把孩子托付到我们手里,总要试一试。”
“布鲁斯大人,可――!”
“――不,我来。”
盖亚看向床铺,“布鲁斯大人,我来主持。您将口诀告诉我。”
“莱斯利?孩子,这样太冒险了。”
布鲁斯温和地看着他,“虽然你很有潜力,可……”
“布鲁斯大人不也在冒险?我有信心――”少年抬起头来,他看起来并不如何伤心,却也因这份沉静显得可靠而值得信赖,“我能够做到。”
“莱斯利,你承受得住一旦失败,弗格斯小姐会立刻死去的结果吗?也许,你会为此愧悔终身。”
“不,不会失败。”
维拉尼卡在少年回答时,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当然是精致的、美貌的,可这份精致在这时,倒因他的沉静和坚持,显出一分坚毅的、分外不同的面貌来。
“好,你来。”
布鲁斯大人拍拍他的肩膀,让开了。
神使们回神殿去取圣杯、圣水和光明权杖,黄金骑士们腰佩长剑,将附近隔离起来,还有一部分,散入无尽的黑夜,地毯式地搜索起那本该被抓住的黑暗使徒。
柳余并非像女医师说的那样完全丧失了神智,她模模糊糊地睡了一会,又醒来。
只是眼皮太沉重,黏糊在一块撕撸不开。
周围嗡嗡嗡声不断,嘈杂得像一个闹场,脚步声、吟唱声混杂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