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乘坐飞机都要五六个小时才到得了的距离,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一个念头――
这要在从前,简直想都不想敢想。
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梅尔岛并不像传说中的流放地或者监狱,完全没有阴森之气。
既没有黑铁一样的高墙,也没有森然的冷兵器,而是鸟语花香,风和日丽。
风一吹,还能闻到远处潮热的海风,和馥郁的花香。
只是,没有人。
无数蓝色丝线在空中穿梭,延伸开来,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罗网,将整个梅尔岛占据――
柳余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有盖亚神力残留的地方。
看得出来,他并不太在乎这个传说中的罪犯关押之地,而是简单地用一个四不着的岛,将这片岛屿和世界隔离。
她很快就找到了有行迹残留的地方,就在岛屿的中央。
那里终于有点监狱的模样了。
一排小木屋,铁窗,门是用木条封起来的,只有一个可供食物进出的地方。
柳余直接落到了最东那间――
她现在,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进房间,光线立刻就暗下来,仿佛一下子从白天进入了黑夜。
整个都黑黢黢的,只有头顶的一抹光:这让柳余想起以前听过的一首歌,“铁窗岁月”,很贴切。
她的视力不受黑暗影响,能清晰地看到这间屋子的逼仄程度。
从东走到西,最多三米,墙角的蜘蛛在不懈地织网,一个灰扑扑的瓷盆翻在地上。
地上一张稻草铺――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稍微能让人感到安慰的,是这地方的气味不难闻,只有空久了以后的一点尘土气。
墙壁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讯息留给她。
柳余的目光落到稻草铺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心神不宁。
这不宁,像是上次弗格斯夫人突然被绑在火刑柱上,焦躁的,莫名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柳余按捺住烦躁,走了过去。
一挥手,稻草铺被掀了开来。
稻草被一股力量推着,整整齐齐地堆到了墙角。
柳余的眼睛蓦然睁大,她看到了稻草铺下,密密麻麻的血字:中文字。
“我是唐英。
我见到了这个世界权利的顶端,他们就像是冷酷的机器人一样,将我困在这里。
我对着窗户唱,‘铁窗岁月’。
这个世界,就像荒诞而华丽的话剧舞台,所有人都围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存在起舞。
我格格不入。
我常常感觉痛苦。
上帝为什么送我来这儿?
不,当然,我不信基督,不信耶稣……老实说,我谁都不信。
后来,我想明白了,上帝是让我来解放这些被束缚的臣民。
他们是那么的淳朴,善良,可又那么的偏执,狭隘。
他们能对一个陌生人释放善意,却也能对另外一个人,如冷酷的刽子手。
我热爱他们的善良,我痛恨他们的狭隘。
我告诉他们,人应该为自己。
可他们都视我为异端。
我是个软蛋,我逃跑了。
后来,我发现,只有力量,才能让我实现我的愿望……
我愿望这世界,人人信仰自己,人人以法度为准,人人热爱生活,公平,正义……
我渴望这样的世界。
我得到了一部分力量,我变得强大。
……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秘密!
每个世界,每五百年,都会发生一次圣战,从不例外。
圣战过后,世界重新洗牌,信仰得到巩固……
就像是一场清洗,像灭霸那样……
你看得懂我的字,一定懂我的意思。
真可怕……
是我想象的那样吗?
……
他出现了。
他是那样的强大,那样的美丽……
是的,我在一瞬间爱上了他,可我也恐惧他……
我真不争气……”
后面的字,越来越凌乱了,像是精神患者癫狂的臆想。
“当他对我无情地审判,对我的示爱无动于衷时,我诅咒他。
噢,我敬爱的神明……
我诅咒他永世都会困在‘爱和理智’的囚笼里,不断挣扎,他爱的人,永远永远都不会爱他,不会原谅他……
就像我这样……
他当时的表情真美,像是忽起风暴的夜空……”
但到最后,那些呓语般的字,又变正常了:
“逃!快逃!
异乡者,你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的漏洞!
不要留在这!
他不会放过你。
让自己活得透明,像一滴水融入海里……
只是在你离开之前,请为我唱一首歌……
随便什么都行……
噢,自由……
自由……”
柳余看着那行字,轻轻地唱: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
黑黢黢的、逼仄的房间里,歌声像水一样静静流淌。
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的故乡人,祝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