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考察。
苗德林领着丰州电厂的几位领导。带着诸多调查组人员,先后看过了几个机组的设备、值班室,一边介绍情况一边考察。然而那些地方都是无关紧要的,苗德林只是在借机表现本厂多么重视安全工作,现在如何全副武装。
张逸夫一路参观着各个机组厂房,可以说,丰州电厂的规模确实大于冀北电厂,但却不一定比冀北高级。负荷纯粹是靠11台机组支撑起来的,其中有的厂房比冀北的一号机组还要老一些。
当然这都不重要。电力设备的使用年限都是奔着三五十年去的。
真正让张逸夫感到冲击的,还是电厂里的人。
尽管每一位工人都在很努力的工作,尽全力向领导表现厂子积极的一面,但在他们脸上,在他们的呼吸中,那种悲哀、绝望的味道却是完全掩饰不住的。
就像苗德林一样,即将摘牌的噩耗,已经抽干了他们的魂,他们的血,现在的他们像是一群上了条的机器,只为了完成任务。张逸夫甚至感觉到,不少人脸上甚至有着泪痕,见到领导们来了,虽然肢体上是在工作,眼眶却已经酸红,如同见到了一群刽子手一般。
这与冀北电厂现在全员出动,兴头正起,热火朝天一荣俱荣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反比。
张逸夫不禁望向了身旁的夏雪,她虽然嘴上不再说什么了,眼神中却满满是同情的味道。再望向牛大猛,在电厂干了几十年的厂长,无非是最能体会此时悲痛的人,他不住地默默摇头,不忍去看任何一个工人。
张逸夫渐渐感觉到,在牛大猛与苗德林两位死对头之间,在竞争与争荣的矛盾之下,有一种共同的血液在涌动着,有一颗共同的心脏在跳动着,对电厂的感情,对行业的感情,对这事业的感情,让牛大猛不忍再落井下石。
然而有些领导并非如此,来者二十余人,其中不乏有趾高气扬兴师问罪的人,当然,这本身也没有错误,犯错就是该打,只是他们平淡的表情,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得意的眼神,让张逸夫很恶心,非常恶心。
在这里的,可都是勤勤恳恳的人,把一辈子献给这里的人。
也许,只是他们麻木了,而张逸夫太年轻罢了,生出了这些幼稚的悲愤与心酸。
但与此同时,在这一幕场面的冲击下,张逸夫内心也无疑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时势造英雄,人做事,事炼人,本是个小人物的张逸夫,见了这些,听了这些,想了这些,一些小理想,小目标又冒了出来——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些事,这些东西,这些人的么?怎样改变?做好安全,做好规范,做好技术,做好设备,做好电网。不要再让勤恳的小人物因这些不成熟,或者是某人失误产生的事故背锅。
路漫漫,张逸夫此时唯有放下这些没有意义的感怀,用自己的眼睛与知识看破一切,找出事故的根源,并提出自己的想法,将此类问题杜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