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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七娘百无聊赖的骑在马上,一身簇新的貂皮大氅披在身上,里面衬着红纹箭装,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鹿皮蛮靴,马蹄得得,行于兴元府大街之上,看上去着实英姿飒爽,引人注目。
不过种七娘却提不起什么兴致,今年大秦乃多事之秋,蜀中之战一波三折,大军征战在外,得胜还朝却是遥遥无期,到了年根上,坏消息是一个连着一个,父兄那里焦头烂额,每日聚众议事,却是越议越愁,议出来的最终结果也只是尽量疏散百姓流民,死保金州罢了。
到了年关,这兴元府本是金州最繁盛的所在,看看现在,家家却没一点喜气儿,早早的就关门闭户,一片人心惶惶的样子。
家里亲人大多都在长安,往年过年也颇为冷清,今年就更别提了,父兄都忙的脚不沾地一般,着实没个过年的样子,加上家里都是女人孩子,家长里短的一大堆话儿,再有就是担心男人在外间受苦,女人们也没什么见识,说来说去也说不到点上,听着却是让人平添几分气闷。
尤其让人烦恼的是,身为女子,虽说在军中挂着校尉衔,但却委实帮不上父兄什么忙,不过,她和父兄想的都不一样,父兄忧虑的是当前战局,但照她想来,当今之势,对于日渐衰落的种家来说,未尝不是一次契机。
折家近几年在西北军中的势力已渐渐衰颓,目光却转向了潼关,前些日才知,折汇升任潼关防御副使,渐渐已可有独当一面之势,其弟折沛任河中团练使,以为呼应,其余在西北任职的折家子弟也开始纷纷寻求出任地方,这么一来,折大将军虽说入京旅任闲职,但失去了这颗参天大树的折家反而有了欣欣向荣之势,实在让人不得不叹服折家诸人的眼光和气魄。
相比之下,种家却是一幅日薄西山的凄凉景象,为什么?还用问吗?当年种家两位先祖参与了夺位之争,当时看起来种家风光无两,但却是实实在在为家族埋下了祸根,让皇家忌惮不说,还与折家就此离心,在父亲得罪之时,折家竟是连一句话都没说,由此可见两家已是形同路人了。
尤其是父亲过于方正,不知变通,就认准了废太子那个窝窝囊囊,性情凉薄的外甥,否则也不会在金州一呆就是十年,好弄的种家如今四分五裂,让旁人看尽了笑话。
不过现在嘛。若是能在此时,父亲那里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挽狂澜于即倒,将功补过,就算当今圣上仍旧记恨当年之事,也不会再对立下大功的种家怎么样的。
不过想的是不错,但难就难在金州弹丸之地,却囤积了这许多的粮草,要之地,乃兵家所必争,一旦贼匪瞄到了这里,一场场大战打下来,就算是保住了金州,但若是将军粮给丢了,也是无功有过。
种七娘想到这里,不禁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真是两难之局啊,这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深处,小小的女儿家,已是眉头紧蹙,忧上心头,等到回过神儿来,连自己都忍不住乐了,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却已来到军营所在,还不是金州的驻军,而是随护钦差的羽林军大营。
让她失笑的则是,这些日子家中无趣,她便来这里找那姓张的小子打上一顿,据说姓张的乃是延州张家子弟,其祖父正是延州军指挥使张祖,也是出自大族门阀,在她来说,难得的则是这小子愈挫愈勇的性子,明知道不是对手,每次却还竭尽全力,比起那些被打上一顿,就哭爹叫妈,以后再也见不到个影子的纨绔子来,这人到算是有些男儿气概,而越是如此,打起来才越是有趣,若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的,也不劳她姑奶奶动手不是?
于是乎,自从钦差回到金州,她不管心情好还是不好,都会时不时的到这里来转转,等到离去的时候,也都是笑嘻嘻的,这等让心情大好的消遣可是难得的很了。
在营门口处,歪着脑袋想了想,今日本没想到这里来的,要去兄长那里看看,但想着事情,就来到了这里,既然来了,也算是天意,反正也用不了多少功夫。
营门口守卫的军兵远远就已看到了她,这些日子以来,要说种七娘在羽林军中的名声,那叫一个响亮,不认识谁也不会不认识这位姑奶奶的,往日这些守门的军兵都是只作不见,放人进去就是了,但今日不同,钦差大人亲自巡营,可马虎不得。
营门小校上去就把种七娘给拦住了,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了几句,便打算放人过去。
种七娘却是觉着今日有些稀奇,大冷天的,营门口的守卫兵卒都老老实实挺身而立,自己来这里多了,本来已是畅通无阻,今日却被拦下问询,不由问道:“年关头里,你等为何还这般辛苦?连口酒也没有,这是谁的军令?”
那小校脸色一正,大声回道:“卑职职责所在,当不得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声音大的将种七娘都吓了一跳,不过转眼间,那小校脸上已是挂上了笑容,低声道:“校尉大人有所不知,大人今日巡营,今日营里可是热闹的很呢,我等自然不敢怠慢,不过也只是白日里辛苦些,到了晚间,好酒好菜,可要比那几位轮值的兄弟强的多了。大人不在家中过年,还来这里。才真让我等敬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