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敏锐之人都明白,治平蜀中是个长远功夫,蜀地恐怕还要乱上一阵才能真正安静下来,不过这个乱字,可并不是说还有什么战事,而是表现在人事之上,打天下难,治天下更难,而战乱之后,如何减免税负,于民休息,又如何任命贤才,治理地方,又如何影响人心向背,使蜀地百姓归心,等等等等,又怎是一朝一夕之事?
至于成都这里,作为蜀地中心,人烟繁盛之所在,自是重中之重,不过外有大军驻扎,内有李严蓄,陈祖这样的大秦重臣坐镇于内,还有许多后蜀降官辅助,过了不几月,便已让这座古城恢复了些繁华。
赵石身体渐渐好转,事情越来越多,但多数都扔给了南十八和孙文通,军务上也有李金花等人在,他这里过的却越来越是优哉游哉,混不像李严蓄等人那般忙的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他这儿好像是只等着朝廷来旨,就打道回京师去了,有时和李金花相谈,也玩笑一般的说,自己现在无事可做,又哪里都不能去,好像坐牢一般。。。。。。。。。。。
不过所谓物极必反,说是无事,就有事找上了门。
成都城南一处宅邸,几个人却在密议。
“你等可知?夔州传来消息,有人暗查前些时我军调度,其意不明,说说,此事该如何应对?”
临江伯李任权坐在上,面沉似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来了,应对不好,有天大的功劳,也能化为乌有,后悔,恼火,,不安交织在一起,再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李任权眼中红丝隐隐,直欲拔刀杀人,泄了这股郁气才好。
在座的几人都是一惊,这里都是李任权的心腹之人,一个随军幕僚,在他身边担任文书,两个参军,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还有个侄儿李琼,在军中担任领兵校尉,堂弟李任哲,已是军中都尉。
他这些心腹出现在成都,却是他也觉着自己该学学旁人,别紧抓着兵权不放,失了大将气度,不过他也想不清楚,自己之后是怎么个奖赏,最终想来想去,还是两条路,一个是进兵部,一个是继续领兵。
进兵部他不愿,兵部虽位在中枢,却哪里有在外领兵逍遥自在?若是那般,他更愿意回庆阳府,那里他经营多年,放手而去实在可惜。
但他也清楚,回庆阳府的机会并不多,是去潼关还是去西北?蜀地是不想多呆了,这里已经没仗可打,养老的地方,谁爱呆谁呆去。
所以将这些人叫来成都,一来是有所触动,二来却是为了商量一下今后行止,也该是派人到京师活动一番的时候了,有些晚,但也不算迟。
他能安心留在这里也是无奈,李严蓄开了口,他也许还能顶上两句,监军毕竟不是领兵大帅,但李严蓄那里还将赵石搬了出来,他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同时得罪两人的后果了。
他一直没去拜见那个小毛孩子,不光是赌气,还有身有所峙的缘故,他入蜀之后,立功不小,又手握数万雄兵,还真没将那赵石放在眼里。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人他都不惧,但两个人加在一起,他就不得不思量一下了,还好,这二人深有间隙,这个他是知道的,至于深到怎样的地步,他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不会如同表面般和睦就是了。
虽然知道这些,但他却不敢不顾离去,再加上心底也有些心虚,坐视成都被围而不救的罪名他是万万担不起的。
所以他便在城中弄了一处宅子,住了下来,时不时去见李严蓄一趟,表现多有恭顺之意,不过在成都呆了个八月,他心里的不安却是越来越甚,城中诸将的敌视,每次见李严蓄,对方都是笑眯眯的,但骨子里那股疏离他是能感觉的到的。
大将军吴宁一直没见着,后来隐约听说了吴家的事情,吴宁那里他就再也没去过,而赵石那里呢,没及时去拜访,隔了这么长时日再去,也没多大意思。
想来想去,心中却是愤恨,自己乃有大功在身之人,如今却如同身在敌国,周遭尽是白眼儿,没有老子,东川怎么能到手?又如何能平静至此?难道东川就没有乱匪作乱,若非老子用兵得当,还不是得如成都般被一围数月?一群废物,却嫉贤妒能若此,真真让人心寒。
再有,没有老子,后周早就长驱直入,哪里还有你们的命在?现如今到好似老子欠你们的,横眉冷眼,做给谁看?难道老子怕你们这些王八蛋不成?
所以将心腹召来,也不乏商量是不是上奏朝廷,将委屈述说一番的意思。
但现在嘛,这些想法都已不重要了,前几日接了急报,夔州那里竟然有人在暗中查探当初大军调拨诸事,他这里的不满和愤懑一下子便全化作了冷汗,这就找上门来了?他那点隐秘心思虽从未跟人说过,大军也是按照防备后周在调动,也真的和后周见了几次阵仗,但这瞒不住有心之人的眼睛,近五万大军真的就能被数万后周水军压的动弹不得?东川民乱真的那么猖獗难制?
只要认定了他是见死不救,这些理由便都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