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糕的一晚,地板又冷又硬,干草堆能扎死人,这么睡了一晚,小七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她半坐起身,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意识彻底清醒时,便看到苏少英就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手里捧着她的衣裙,脸颊红得像鸡冠子似的,双眼躲闪,半点都不敢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苏公子,你醒了!”少女的脸上绽出一个活力满满的笑容,灰蓝色的晶亮眼眸中暗含关心,“你昨晚一直在发烧,我都担心你的伤又开始加重,现在见到你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她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只着单薄贴身的小衫这件事,神态十分自然地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衣裙,坦然自若地当着他的面仔细穿好。
这本该是十分不合礼数的行为,但在苏少英看来,却没有任何不妥,只觉得她赤子之心,坦坦荡荡,毫不作态。
看到苏少英仍旧羞涩得厉害,小七笑着安抚道:“苏公子不必介怀,我是一名医者,医者仁心,总不能放着你不管,眼睁睁看着你病情加重,病人在我眼中没有性别之分,昨夜换了任何一个人,男也好女也好,美也好丑也好,我依然会这样做的。”
苏少英脸上的热度退了些,他抿唇踟蹰半晌,半是心悦诚服,半是失落地鞠身一拜:“芭芭拉姑娘品行高洁,令在下敬佩。”
雨消云散,碧空万里,正适合上路。
人也救回来了,伤也没什么大碍,不顾苏少英的挽留,小七便一个人独身上路。
她这头发色实在太显眼,每个遇见的人都会盯着瞧半天,好在大明也不是没有洋人,虽然大惊小怪了些,好歹没有把她当什么妖怪捉了去祭天。
在路过一处小县城时,她第一时间买了帷帽,将上半身严严实实遮住,又将神之眼挂在脖子上藏在衣领内,这才舒了口气。
芭芭拉在设定里,就是个纯奶妈角色,为人努力善良,做任何事情都十分认真,会使一手还算过得去的剑术,但是跟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琴——也就是她的姐姐比起来,完全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她最出色的,是那手几乎无人能及的治愈魔法。
虽然武力值低,但要看跟谁比。
跟剑术上很有天赋的姐姐比,自然是大神与菜鸟的区别,但只是用来打退一路上抢劫的山贼,绰绰有余。
...
九月的江南,天气已转凉。
入了秋后,小院里的落叶一天比一天多,脚踩上去有着沙沙的动听的声音。
花满楼却不怎么喜欢这种声音,他是个真心喜欢花草的人,纵然知道草木的枯荣是永恒的规律,但谁又不喜欢四季常绿呢。
每当这时节,他的心情总会莫名低落几分。
黄昏的秋风里,他拿着剪刀,一点点修剪园中的枝叶,他喜欢做这些琐碎的小事,也享受这个过程带来宁和静谧的美好心情。
然而很快,一个大红色的身影“唰——”地落在身边,带起的疾风吹落了枝头几片绿叶。
花满楼叹了口气,虽然目盲,却依然十分准确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你该知道,世上每一样东西被发明出来,自有它独特的用处。比如门是用来走的,院墙也不是用来翻的。”
来人装作听不懂花满楼话里的揶揄,他随意吹了吹石凳上落下的灰,笑嘻嘻地坐下:“从大门处进来的客人有无数个,但翻墙而来的陆小凤就这一个,我自然要与旁人不同。”
花满楼微微一笑,对他的歪理不置一词,也跟着在对面的石凳上落座,目光温和似春日细雨:“陆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莫非你又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想在我这里躲几天?”
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两道胡子,扬眉一笑:“我陆小凤何时怕过麻烦,向来只有它们躲着我,没有我躲着它们的道理。”
花满楼不置可否地轻笑,折扇轻摇,没有焦距的双眼里清晰地传达出一丝打趣的意味。
陆小凤咳嗽一声,好吧,他确实挺怕麻烦的,刚才那话胡说的就是了。
“好吧花兄,我坦白。”他嬉笑着做出告饶的手势,“我只是估算着,早春时你埋下的那几坛酒,现在应该可以启封了,所以来找你讨个酒喝,你不会因此赶我走吧?”
花满楼失笑摇头:“我就知道你来找我,除了喝酒再没其他事了。”
说着,他起身向院内一处埋酒之地走去,陆小凤舔了舔唇,急忙跟上。
瑟瑟秋风下,二人坐在院内的石桌旁,落叶在身边打着旋缓缓降下,却没有一片落在酒杯中。
陆小凤饮下一杯酒,满足地砸着嘴,突然问道:“花兄可知,最近城里最热闹的话题是什么?”
花满楼微微一笑:“你知道我这个月极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百花楼里。”
陆小凤来了兴致,像是分享什么八卦一般,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这里来了个西域的姑娘,不仅相貌出众,还有一手难得的好医术,只是大多时候都带着帷帽,见过她相貌的人并不多。平日走街串巷地上门诊治病人,若遇到家境十分贫苦的,她不仅不收钱,反而倒贴药材。”
“是个心怀慈悲之人。”只是短短几句话,纵然一面都没见过,花满楼已对好友所说的女子报了十二分好感。
但了解陆小凤风流品性的他,自然知道,这段话的重点在哪。
他温和地了然一笑,“看来陆兄又动了心思了?”
“也不能就说得这么直白。”陆小凤捏着小小的酒杯,嘴角挑起一抹跃跃欲试的笑意,“我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异族女子,才能让这么多见过她的人都喜爱不已。”
花满楼淡然轻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