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穗是楼昌的独子。
楼昌有过很多的妻,可是一直都没有孩子,晚来得子,有了楼穗,他对楼穗非常得宠爱,百般溺爱,甚至还找了赵国内最为优秀的贤才来担任他的老师,先后曾跟随蔺相如,庞煖等人学习。读过很多书,也精通武艺,是个开朗的赵国儿郎,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人缘很好,就是虞卿也不因为楼昌的缘故而厌恶他,楼昌因此而骄傲。
他年纪轻轻便做了邯郸监令,负责看管邯郸城门。
深夜,楼穗身披戎装,站在离城门不远的街道上,手放在了剑柄上,左顾右盼的,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又过了许久,远处出现了一架马车,穿着朴素衣裳的一位老者,驾着车,在车后则是坐着一位脸色通红的年轻人,在这寒风的拍打下,他们都被冻坏了,楼穗笑着走了过去,询问道:“是韩国的商贾麽?”
马车上的少年一愣,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位年长者也是停下了车,两人笑着走到了楼穗的面前,年长者以一口不太流利的赵语说道:“我们就是韩国的商贾....劳烦您了...”,老者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了些钱币,就要递给楼穗,楼穗摇了摇头,说道:“父亲跟我说过你们的情况。”
“你们被困在邯郸,无法回家,也是可怜,我不要你们的钱财...跟我走罢。”,楼穗说着,便带着他们朝着城门走去,刚刚走到了城门口,就有几个士卒从城墙上走了下来,看到楼穗,方才放下了手中的长矛,笑着问道:“怎么是您?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呢?”
“将他们两人送出城吧,他们都是韩国的商贾,被误认为是秦国奸细,困在邯郸...”,楼穗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那几个士卒也没有质疑,直接应允,便要去开城门,楼穗这才看向了那两位商贾,说道:“长城之外,都是秦人,你们要小心啊,最好能绕道前往,这样安全一些。”
而在此时,不远处的街道上,董成子看着面前县兵,格外的愤怒,“二三子是负责夜里巡视的,却躲在府内睡觉,这是什么样的罪行?秦人在外虎视眈眈,二三子怎敢疏忽大意呢?!”,这些士卒们都低着头,完全不敢正视董成子,其中有几个士卒委屈的说道:“县尉说他来负责今夜的巡视,让我们去休息的....”
“我从不曾听闻有县尉亲自...等等。”,董成子眼前一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忙问道:“二三子是负责巡视西城门到昌街的这片道路的....不好!”,董成子猛地朝着西城门的方向冲了出去,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士卒们一愣,也急忙跟在了董成子的身后,一同冲了过去。
当董成子气喘吁吁的赶到西城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马车,正要离开城门,而几个赵国的士卒,正好站在两侧送行,董成子喘着气,大叫道:“捉住那秦国奸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众人大惊,老者最先反应过来,长鞭抽打在骏马身上,马车迅速朝着城外狂奔而去。
就在那一刻,马车上的年轻人朝着一脸茫然的楼穗丢出了匕首,匕首准确的划过了楼穗的臂膀,楼穗吃痛,几个赵国士卒急忙朝着马车冲了过去,董成子所带的人里,并没有骑士,董成子冲出城池,大叫道:“迅速去校场派遣骑兵去追击!!”,士卒们有的追赶马车,有的去校场,场面极为的混乱。
董成子的体型,实在无法让他狂奔太久,只是追赶了片刻,他就瘫倒在了地面上,大口的喘着气,缓了许久,才有几个士卒上来将他扶起,董成子喘着气,来到了城门口,楼穗痛苦的背靠着城门,坐在地面上,他看着董成子,有些茫然的说道:“他们是韩国商贾...父亲说...”
“楼昌说什么?”,董成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愤怒的质问道。
楼穗愣了一下,方才低下头来,没有回答,董成子放开了他,说道:“将他抓起来!”
整个邯郸城,都因为这次的出逃事件而弄得鸡犬不宁,在等待了许久之后,董成子方才得到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来自前往追击的那些骑士们,骑士们并没有能找到那两个人,只是找到了被他们丢弃的马车,而他们也不敢继续追击,第二个消息,则是来自赵里,出逃的两个人,并不是奸细,他们是秦公子异人与他的门客吕不韦。
赵王从睡梦之中惊醒,急匆匆的赶到了前殿,面色苍白,“是秦人麽?秦人在哪里?马服君呢?”,前殿里,董成子身穿戎装,昂首挺胸的站立着,而虞卿,楼昌,御史等人也都在场,见到赵王,他们急忙行礼,董成子看着惊慌失措的赵王,这才说道:“上君,不是秦人攻城,是有秦人出逃,赵国有奸贼帮了他们。”
听到不是秦人攻城,赵王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董成子,狐疑的问道:“邯郸怎么会有秦人?”
董成子认真的说道:“是秦公子异人。”
“赵异人?”,赵王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愤怒的质问道:“是谁放走了他?”,董成子挥了挥手,顿时就有武士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赵王瞪大了双眼,“楼穗?”,他看向了楼昌,楼昌急切的看着儿子,看到儿子肩膀上的血迹,愤怒的朝着董成子咆哮道:“您伤了我的儿子?”
“这是异人所伤的,与我无关。”,董成子顿了顿,方才看向赵王,说道:“上君,几个守城士卒已经交待,是楼穗让他们开城门方行的,这是邯郸的县尉,他也承认楼穗吩咐他,让他支开今夜巡视的士卒...楼穗通敌叛君,罪证确凿!”,听到董成子的话,赵王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他死死盯着楼昌,眼里燃烧着怒火。
“上君...我...楼穗这是受到了秦人的哄骗啊,他并没有通敌,不然...不然异人怎么会伤他呢?定是被穗看出了不对,在厮杀的过程之中,受了伤,他不是有意的,请您宽恕,请您宽恕啊...”,楼昌慌忙的说着,他看着楼穗,叫道:“你快说是话!将实话告诉上君啊!!”
楼穗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他盯着楼昌,问道:“父亲...他们不是韩国的商贾?”
楼昌一愣,在这一刻,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自己的儿子。
董成子又说道:“上君,此事,或许与楼昌有些关联,我听闻,楼穗之所以通敌,是因为受到了楼昌的指使。”
赵王再次看向了楼昌,楼昌急忙说道:“董成子说的不错,是我通敌,是我判君,这都是我逼迫他做的,请上君治我的罪,放过穗,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没有罪行的,所有的罪过都是我犯下的!请您宽恕他罢...宽恕他...”,听到楼昌的话语,赵王反而是有些疑惑,问道:“您这是要为自己的儿子掩盖罪行?”
“哈哈哈~~”,楼穗忽然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看着赵王,“是我通敌,我拿了秦人的钱,为他们做事,异人是我放走的,故意放走的,父亲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也管不了我!!”
“胡说!!混账!胡说!”,楼昌大叫着,上前抓住了赵王的手臂,说道:“是我,上君,他不知道啊,都是我!”
“他从不管我,整日都是忙着自己的事,我从不将他当作自己的父亲!异人答应我,等攻破了邯郸,封我为君!”,楼穗大声的叫道,赵王勃然大怒,叫道:“将楼昌带下去!”,几个武士冲上来,抓着楼昌便朝着宫外走去,楼昌大叫着,苦苦哀求着,武士们只是拉着他往外拽,“穗!不要!穗!!”
楼穗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带着一脸的泪痕,平静的看着赵王。
楼昌被丢出了王宫,几个武士按着他,任由他全力挣扎,楼昌大吼,大叫,撕心裂肺的哭着,折腾的浑身都失去力气,当他再一次被武士扑到在地的时候,他看到了两个武士拖着两具无头的尸体,走出了王宫,而又有武士捧着一颗首级,缓缓的放在了他的面前,那些压着他的武士们放开了他。
楼昌在地面上爬着,迅速冲到了儿子的头颅身边,楼穗的表情极为的惊恐,眼里满是泪水。
“穗...穗啊..穗...啊!!!”,楼昌抱着儿子的首级,犹如野兽般的嘶吼着。
夜色下,一身灰尘的楼昌抱着一颗头颅,傻笑着。
“儿子...你不要怕。”
“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