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你前师为卫磐子,此番拜师,最好拜与卫磐子比肩的名士。
“璃公主才学境界自是足够,但年龄资历稍浅了一些。
“若你志在法家,当拜祭酒为师,以璃公主为师姐才对。”
姒青篁闻言低头答道:“姬学博所言极是,只是我还并没有明确志向,只想先拜师求学。”
赢璃闻言问道:“都此时了,还未明道?”
“未。”
堂中短暂一滞后,范牙重而正色,诚然问道:“那可否请教一下,姒学士想追求的道是怎样的?”
姒青篁慌道:“这……我恐要说大逆不道之言了……”
“百无禁忌。”范牙抬手道,“你说的多过分我也不会斥责,但庞牧我管不来。”
“唉!”庞牧一叫,便也跟着摆手道,“无谓了无谓了,蔑儒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说就是了。”
赢璃也随之说道:“姒学士,我们必须要先了解你,才好教导你,大胆地说吧。”
在赢璃的鼓励下,姒青篁使劲点了点头,抓着裙角一点点描述道:
“我所追求的道,应不似儒家那样困束人心,也不似法家那样规训人行。
“比墨家更理想一点,比名家更务实一些。
“比道家更兼济天下,比农家更探索自身。
“这道许人个性百出,却又存在一个伦理边界。
“这道有他不变的准则,却又应随着世界的变迁而改良。
“这道应能引着尽可能多的人向前去,也能保护尽可能多的人不被践欺。
“他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挺身而战。
“他在不需要的时候,亦可无为而治。
“大约……就是这样了……”
如此的描述,让满堂人一头雾水。
姒青篁好像说了一堆矛盾的东西……
这道又要是水,又要是火,又是集权又是自治。
然而即便如此矛盾,韩孙与范牙却还是品出了一番味道,对视点头。
范牙:“此道,兼具变与不变。”
韩孙:“此道,顾己亦顾天下。”
二人至此一番苦笑,便又齐齐望向姒青篁。
范牙:“姒学士,这样的道你只能自己去追寻了。”
韩孙:“样样兼具,便是无道,我不认为存在这样的道,却或有这样的教。”
听闻这个“教”字,所有人都心头一肃。
受光武帝与各家学派的影响,坐在这里的人,对教的态度都很不好。
同样是信奉一些东西,“道”与“教”的分界线在哪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诠释。
但至今为止,最为公认的诠释是光武帝所说的:
“凡教众,坚信永无可证之事,追寻永不可达之地,许人永不可朔之赐。”
当然,根源追问的话,光武帝所追寻的天道或也不可证、不可达,不可朔。
从这个角度来说,堂内众人或也只是天道信徒,只是与教众所信不同罢了。
总之,基于这个或许狭义的定义,在光武帝鲜明的态度下,主流道派对于“教”具有天然的敌意,这也是为何诸如“魂家”、“苦修家”这样含有“教”色彩的“道”,第一时间便被噬灭的原因之一。
眼下,经韩孙一点,姒青篁的追求,似乎正有“误入歧途”的危险。
唯有姒青篁本人委屈摇头:“不是的,不是教,只怪我才疏学浅,说不清……”
范牙眼见她一言不合又要哭,忙柔声抬手:“无碍……无碍……慢慢学……慢慢学……”
韩孙也随即起身:“既如此,姒学士拜师的事就再缓一缓吧,我等学博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赢璃也和颜笑道:“便如祭酒所说,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仍有同学之谊。”
“致歉……致歉……”姒青篁忙躬身与众人行礼,“我又耽误学宫的时间了。”
“不耽误,正闲。”韩孙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恶趣顿生,当即满怀好意笑道,“姒学士尚未明道不假,但总有个厌恶的排序不是?”
“啊?”
“你看,我法、墨、儒、医、化物在此,你且排一下,让我等有个惦记。”
“这……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