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老老实实回报:“我们的人从对岸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吴国的大长公主病亡。前阵子林灏回京成亲,但大长公主已染绝症,自感时日无多,不欲令林灏新婚丧妻,故而许嫁宗室女。吴帝在民间征召大夫,谁知还是未能留住大长公主的性命……”
江颐仿佛被雷劈傻了,满脑子空茫茫,傻了半刻才反应过来——江留这是彻底斩断了她的后路!
他如果寻个容貌相似的替身,有朝一日她回到故国,还能回到原来的位置,可他不但让宗室女代替她嫁给了林氏子,竟然还为她大办丧事,何其荒谬?!
她活着,可是在所有人心中,却已经死了。
一夕之间,她已经“被死亡”,失去了亲人、身份、权势、财富……所有的一切。
她的亲弟弟,用一场葬礼,彻底杀死了她。
诛心之举。
谢懿送她出去的时候,总觉得这位陈宫人有些万念俱灰,与昨晚怂恿众吴女闹腾的样子大相径庭。
当时的她一派生机勃勃,可比现在有活力多了。
他怀疑此女深受过江颐大恩,一时多嘴问了一句:“陈宫人要不要送送你家公主?”
陈宫人茫然转头,好像耳力欠佳,反应都迟钝了,好一会才说:“是该祭奠一下了。”
祭奠他们死去的姐弟之情。
“小哥可知,哪里有买纸钱的?”
谢懿见她似乎伤心的狠了,便带着她出府,走街串巷寻到城内最大的卖香烛纸钱的铺子,以陈宫人进府便拿金叶子贿赂邺人的举动,手头阔绰,说不定能搬空整间铺子。
谁知她只是买了些普通的香烛纸钱,坚持要去河堤。
吴邺两国隔河相望,堤上便有巡守的兵卒,岸边还泊有船只。
江颐默默烧了香烛纸钱,反而是谢懿引逗她说话:“陈宫人与贵国大长公主倒是主仆情深啊。”
“……小人深受长公主大恩,无以为报,只能遥祭长公主殿下,送殿下最后一程。”
“你可有未达成的心愿?”谢懿见她着实伤心,对她话中之意倒也信了七八分:“过些日子王爷便要入京,你若是有想吃的用的,不若就地采买。”
两国隔河相望,实则同属一地,气候饮食风俗类同,却被战争与国界硬生生隔开。吴人虽不能过河采买,但此地街市间也有对岸特产。
“多谢小哥,我并无想要采买之物。”她祭奠完毕,很快控制情绪,向谢懿道谢:“多谢小哥陪我出来,敢问小哥贵姓?”
谢懿回答的很是顺溜:“免贵姓萧名重。”
江颐经历过吴国的政治风浪,早不是天真的小姑娘,知道没有无缘无故的关爱,而她的处境也容不得自己一味沉溺于伤感的情绪之中,当下用一双强抑着悲伤的眸子直视着谢懿,似乎于滚滚向前的洪流之中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动情的说:“阿重……我能叫你阿重么?”
“……”谢懿原本想拒绝,但对上她的目光,一时竟忘了拒绝:“你想叫便叫吧。”
江颐激动的说:“阿重,你是我来到邺国对我最好的人。我知道吴邺两国几十年世代宿仇,可是两国相争,苦的是老百姓。我自小进宫,往后便如浮萍,再也回不到家乡,这辈子都见不到骨血亲人,从此孤苦无依,我能认你做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