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皋万万没想到,自己上任布的第一道政令居然是个开禁令,太荒唐了。
没有任何确凿理由就擅自取消宵禁,这事极有可能遭到追责甚至弹劾,虽说他手中有练达宁的正式手令,一旦追究责任,他不是第一责任人,可是城门失火,他这个苏州知府恐怕也难逃池鱼之殃。
韦皋还有另外的心事。
为了方便大家传抄一诗,这还叫理由吗?随便编个理由也比这个强啊,还不如说为方便市民晚上出来上茅房呢。上元节刚过不久,紧接着又为传抄一诗开禁,百姓心野了,以后天天不出门还不习惯了呢。
衙门签押房里,韦皋背着双手踱来踱去,脸色肃煞,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旁边伺候的衙役走路都踮起脚尖,唯恐触了大人的霉头。
知府幕僚全班人马个个强打精神陪在一旁,等着给他出谋划策,大家都在预判今晚可能引的后患。
席幕僚是韦皋的同年好友章学诚,前几年在知县任上任满后,一直赋闲在家,等候朝廷有官员缺额,现在是候补知府。
僧多粥少,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官员等候缺额已经习以为常。明初却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得太祖皇帝拿刀逼文人做官,不做官就杀头,如今是做不到官的人想死,风气早就变了。
人跟人之间是不能比的。章学诚不如韦皋命好,没有高拱这样的老师为他撑腰,他根本不指望补缺苏州知府,这等美差不可能轮到他头上,他只希望好歹有个空缺,正式赴任,哪怕是边陲荒凉之地也认了。
所以韦皋来苏州上任,邀请他给自己掌管幕僚队伍,每年许下五千辆银子的报酬,他立马就答应了,追随韦皋来到。
给自己的同年甚至同窗当幕僚并不丢人,有人考中进士后,再等空缺时也会选择一处肯付高薪的人家当老师,教一个童子都可以,当幕僚也不**份。
“老兄,你不必如此焦虑,现放着练大人的手令,朝廷要追查先有练大人扛着,咱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章学诚劝慰道。
韦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来此上任,开始时就遭到练达宁的顽强阻击,连魏国公都明里暗里给自己设绊子,后来总算如愿上任,结果跟自己闹得很不愉快的练达宁居然成了顶头上司,这事让他一直很郁闷,很焦虑。
虽说他已经尽力化解,表面上并无大碍,但有些事一旦在心里形成芥蒂,可能一辈子都难以消除。高拱是他的后台不假,可县官不如现管,他还要在练达宁手下度日子呢。
忽然,一个公人躬身进来,交给章学诚一张纸,低语道:“大人,这就是您要的那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