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这么离去,领着数千浙兵出关,准备痛打流水狗。
胡宗宪骑马行在中军,具体领兵事宜由指挥使和参将负责,自己只要在这里督战,沾到一些军功就好了。
在他身旁,一身着灰色锦袍的青年并排骑行,正是胡宗宪如今的席幕僚夏正。
夏正轻声轻语说道:“汝贞,咱们再靠后些吧。”
若是有旁人听见必然惊讶,一介布衣幕僚,竟然直呼巡抚的字号。
可胡宗宪丝毫不以为意,口气反倒相当尊重。
“不过千余战败的倭寇,没这个必要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夏正坚持道,“浙兵逃跑时的样子我是见过的,毫无预兆,无须道理,由最前面的人开始,大喊逃命,然后一排一排,像海啸一样四散奔逃,没人拦得住。”
胡宗宪忍俊不禁:“若是冲锋的时候有这般威猛就好了。”
他随后轻轻拉了拉缰绳。不声不响地降,还是从了夏正的建议。
兵士从他们身旁不断越。
胡宗宪慢悠悠骑在马上淡然问道:“那个曹邦辅和俞大猷,君意如何?”
“曹邦辅我也不太了解,俞大猷却是成名已久。与倭寇数得上来的作战中皆有他的名字。只是此人运势实在差劲,每次都在不该胜的时候胜了。”
“哈哈哈。”胡宗宪大笑道,“别看我刚刚冷言冷语,心下却十分欣赏这人。”
“是个直性子,不动歪脑筋。”夏正点头道。“关键,谁都可以用,是真的做事打仗的人,这类人还是要留的。”
“这个自然。”胡宗宪接着问道,“你说这人运势奇差无比,那我问你,他是该盼着咱们胜呢,还是败呢?”
“一定是要胜的。”夏正叹道,“浙兵若胜了,这二人相安无事。最多被御史骂两句,浙兵若是败了……他们想活都难。”
二人正说着,突闻前方远处传来了一句极其洪亮响彻山野的浙江话。
“逃啊!!!”
未及反应,远远望去,根本没有一排一排转身的情况,而是全体转身,互相推扶着急呼四散。
胡宗宪见状又惊又怒:“怎么还没打就逃了?!!!”
前方不远处,几位随军将领挥舞刀鞘抢柄敲打怒斥逃兵,却哪里有半点效果,被打的兵打个滚接着逃。任谁说什么都没用。
再看前方,百余倭人持刀喊着什么杀来,怒气汹汹,明明还有距离。明明就是小股部队,还未交战便将浙兵吓得亡命而逃。
夏正冲周围吼道:“敌人只有一百!为何狼狈要逃?!”
没人理他,逃命要紧。
此时,指挥使也没了半分办法,策马奔到胡宗宪身侧:“刀剑无眼……胡巡抚先行归营……”
胡宗宪老远望了眼两里地之外的倭人,怎能甘心:“这……就算败了?”
“倭人设伏。曹巡抚隐瞒不报,我们也没有办法……”
正说着,两侧林中箭如雨下,当真有埋伏!
指挥使慌忙护住胡巡抚大呼道:“先撤!先撤!!”
胡宗宪也没有半分办法,只好与夏正等人在诸多将领的簇拥下仓皇而逃。
……
浒墅营地,曹邦辅俞大猷见这阵仗,火出兵接应,倭寇见了俞大猷,倒是没有再追,有秩序地退去,俞大猷也不敢深追,只与倭寇远远对峙,殿后撤兵。
看着胡宗宪狼狈回营,曹邦辅并不同情他,反而很同情自己,如果能看到他的心,那这颗心脏一定是在滴血的。
胡宗宪从出关到大败,不过用了一个时辰。
就这一个时辰,自己与总督周疏、总兵俞大猷一个月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了,倭人刚刚意识到明军的厉害有所畏缩,仅此一役,便又被浙兵养肥了胆子。
虽七战七捷,但荒郊野外始终是倭寇的地盘,双方现在打的是消耗战。无锡有南直隶的补给,浒墅的后方则是天下名城苏州府,明军不愁后援,倭寇的人力粮草却捉襟见肘,如此一点点蚕食过去,步步为营,方为制胜之法。
而倭寇等的便是明军耐不住出散兵,打野战。曹邦辅可以肯定,如果此番苏松大军随胡宗宪追击,绝对遇不到埋伏,倭人自会避之锋芒,大军一路追到昆山都不会有半点埋伏,只是回头的时候,会现浒墅已经沦陷,苏州已经尸横遍野。
胡宗宪,你把胜利想得太简单了,你真当张经沉兵四个月是玩闹么?你从未上过前线,甚至未入过营帐,怎能理解张经与倭人背后的智将经历了怎样的暗斗!怎知张经是如何部署,方引蛇出洞!怎知王江泾大捷背后隐藏着多少计谋与兵法!
如今,再没人有张经那样的威望,那样的心性,那样的智谋,我等唯有步步为营,固守推进,你却为一己之功,破了我们一切的心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