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偷偷在帘子里听见,心里骂这林景时无情无义,头上却是急出一脸的汗来。
哪里想到每次朱巧娥随他们出去,总不是这里伤了,就是又晕了,明明也不是个娇弱的性子,可如今怎么也不醒。
厨房煎好了药,刚拿来南枝便接过来吹了两口,掂量着不烫了,才叫丫鬟们把朱巧娥扶起来,她自是小心翼翼的把药喂去。
可朱巧娥深陷混沌,神志不清的,吃进去什么都倒吐回来,洒了南枝一手的汤药。
“这可怎么办?”
正想着法子,朱巧娥手一抬,却将南枝手里的碗给推下去,哐当一声,打了个粉碎。
林安在外面听见响动,立刻掀了帘子进来,瞧朱巧娥面色憔悴,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往下滚,浸湿了枕头,嘴唇蠕动着,又听不清说话。
立刻叫正堂里等候的大夫来看,隔着床幔,大夫捏住那一截雪白温软的手腕,细细诊来,眉头却是越锁越深。
“如何?”林安和南枝都问道。
这已是京城内最好的大夫,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恐怕是不好,只有快叫人再熬一碗药来,这次一定要吃下去,再看吧。”
南枝听到此言,溃败如山倒,全失颜色,眼神溃散,再不能聚焦。
林安手颤着,亦是坐倒在床角,艰难起身,叫厨房再把药熬来。
林景时仍在灯下钻研朱巧娥曾捏过的那只木雕花,看不出什么端倪,正要睡了,可心里一颤,却又起来,披上斗篷,叫上凌岳,“走,去拾翠轩看看。”
前面打着一只灯笼,离拾翠轩越近便越吵闹,哭声一片,脚下就更加忙起来,凌岳立刻去搀扶住。
行至院门前,他仰头望了望匾额,是他年幼时书写的三个大字,笔触稚嫩,可父亲却觉得有童趣因而挂了出来,他从端州入京,这匾额便也一同带来。
只是这地方造的太像端州时旧宅中父亲的书斋,这一层翠竹掩映,闯入眼的还是昔日父母手捧诗书,谈笑风云。
他踏出一步,却发现又有所不同,数十盆花草点缀了满园的翠色,熏得时不时有花香药气。
突然跑出来一个女子,跌倒在路旁,小厮去扶。
坐起来,见月下一神仙似的公子,玉为骨,云为皮,只是眉间两寸柔,眼底生倦容。
立刻用帕子擦干了泪,款款走到面前,盈盈拜下,“见过林少卿。”
林景时到底不能习惯初次见面就贴上来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凌岳便替他挡了,先进屋去。
没人想到他会来,林安忧心忡忡在堂中踱步,一头撞到林景时的身上,因而骂咧咧道:“这么宽的路,你挡我做什么?”
“安伯。”这声音传入耳,略微艰涩可亦清冷。
林安立刻抬头,双手捧住了林景时的胳膊,“大人来了!”
不消多话,就滚下热泪来,一旁大夫也随之起身,向林景时作揖。
“这病情如何说?”他亦是拿出平日里审案的态度,威严更重,吓得堂内众人无不拭汗。
“回林少卿,府中这位姑娘得的是失魂症,其心脉不稳,恐无力回天。”
“无力回天?”林景时斜着眼剜来,众人只有屏声静气,不敢再多说一句。
“既如此,却还坐在这里干嘛?”林景时手一拂,刚倒好的一杯茶就砸在地上,茶水泼的满地都是,室内雅雀无声,却有些窒息的气氛。
林安忙叫那些大夫领了钱出去,只等他自己气消了,方才缓过来,前去朱巧娥的床边查看。
一如林安适才瞧的那样,果然心神难定,眉尖频频蹙起,时展时合。
林景时眉头紧蹙,问到南枝,“你可知道她随身有一个瓷瓶,里面装的是护心的药。”
南枝是急疯了,竟没有想到,她立刻从朱巧娥的身上去翻,果然发现一只瓷瓶,就要喂下去。
“拿来我看看。”这屋里只有林景时吃过那个药,因此他要在查证一下,是对的,这才交给南枝。
立刻放在舌底,等这药化了,朱巧娥像是平复了一些,众人才放下心来。
可只听扑腾一声,众人不察时,林景时终究是撑不下去,所以昏迷倒了下去。
只好安顿在另一侧的书房。
中间醒来一次,对林安说,“无妨,我只是太累了些。”
所以只能容他在房中的矮榻上歇息,林安自是两边跑,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这一折腾,便是第二天晌午。
而林景时自然苏醒,星眼微朦,隐约是少女倩影,他脱口而出,“朱巧娥。”
少女回头,一张鹅蛋般的秀气小脸,少些血色,可笑起来还是娇美可爱的,“我听说你昨夜来看我,自己却晕倒了,可把安伯吓坏,于是我一醒就来替你瞧瞧,幸好是没事。”
林景时恍惚不觉是真的,可映在眼底的人影却如一团火,灼烧着,立刻移开视线,淡淡道:“你醒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