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疑惑起来:“为何不围城南,如今英法两国海军尽灭,唯有两座炮台不好对付,黄大人手里兵勇上万,若是猛攻炮台,也不难拿下。若能四面合围,广州夷人不过千余人,强攻也要,迫降也罢,不算难事。黄大人为何留出南城,不怕夷人逃走吗?”
柏贵叹口气道:“兵法有云围城必缺,黄大人之谋倒也暗合兵法。至于夷人会不会逃走,黄大人根本就不在乎,只要能收复广州,就是泼天的功劳。你恐怕还不知道,朝廷在天津又打了败仗,迫不得已跟夷人签了条约。若是此时黄大人能收复广州,不管有没有消灭洋人,那都是大功一件。”
钦差黄宗汉有绝对的理由稳妥应对,洋人跑就跑了,收回广州才是正经,复土之功铁定是他的,广州丢失跟黄宗汉没有关系,要是广州城能在他手里收回来,确实是大功一件。
但柏贵不一样,虽说广东官僚都把责任往叶名琛的头上推,可是如果皇帝要追究,柏贵也跑不了干系,如果柏贵能在收复广州城上立下功劳,怎么都是戴罪立功了,那时候就算黄宗汉拿了大头,柏贵也能保住性命。
只是他现在是一个辞官下野之人,想要从黄宗汉这个正印两广总督手里沾到功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从其他方面下功夫,比如歼灭那些洋人。
“可是若能围城,不怕夷人不降。若能逼降夷人,才是全功啊!”
朱敬伦不由叹道,心里对黄宗汉那个文官稳妥的处置方法实在是颇为可惜,但却知道这就是满清官场的做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让洋人离开,就没必要冒险打仗,所以这段时间黄宗汉在城里贴的告示,都是警告洋人撤离广州,从来没有说让洋人投降的。
柏贵叹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本官让你做的,就是拿这个全功!”
拿全功,就要歼灭英法联军,统统消灭也好,逼他们投降也罢,都算成功,这就是柏贵给朱敬伦开的条件,只有这件功劳,才值得柏贵掏那五万两银子。
但是朱敬伦却觉得不够了,他一直让侯进帮忙收买苦力队中的胥民小头目,那些胥民狮子大开口曾经开价二十万两,朱敬伦只答应他们五万两。柏贵给五万两,朱敬伦是用来买烟土的,用这些烟土能让苦力跟洋人闹事,但却无法让苦力听命于自己。
只是为了说服柏贵掏钱,朱敬伦刚才可是大胆的断言,谁有烟土,苦力就给谁卖命了,在用苦力这个借口来说服柏贵,怕是会让对方不满。不过朱敬伦有一个更好的借口,那就是他曾经跟柏贵吹过牛的,他能收买英军中的印度兵。
佯作为难道:“不瞒大人,如果能让两千苦力给我们卖命,确实能给夷人重创,但要全歼他们却太难了。若是能收买印度兵,这件事就有十成的把握了。”
柏贵一直就在广州,英军的情况他也没少下功夫,自然知道英军中大半都是印度兵,英军大多是海军,而他们的海军已经被林福祥歼灭,一旦能收买印度兵,这意味着英军将无兵可用,到时候法军独木难支。
但有一个问题,要让洋人投降,那必须让他们陷入绝境,可是黄宗汉围三阙一,洋人始终有一条后路,随时都能从城南撤离,否则就是收买了所有英军,法军照样随时都能逃走。
因此柏贵犹豫道:“城南大开,怕是夷人不肯投降了。莫非你能收买鬼兵夺了炮台?”
收买苦力不难,但柏贵很怀疑那些鬼兵会出死力,收买印度兵就更难让他们直接跟洋人作战了,顶多是一个两不相帮的局面,柏贵可是知道印度都已经是英国人的天下了,他也是将英国人作为旗人,把印度人看作汉人的,让印度兵打英军,无异于让绿营打八旗,恐怕不可能。
手里没有自己的兵,柏贵也觉得困难重重。
朱敬伦却十分乐观:“这就是小人要跟大人说的另一件事了。小人前几日以大人的名义,从南雄召回了千总张千山,未来得及禀告,还请大人赎罪。”
上次柏贵答应朱敬伦在紧急时刻,可以用他的名义,那只是一个口头承诺,柏贵是不会用印的,但没想到朱敬伦真的用他的名义调动了军队,有两广总督黄宗汉在城外,柏贵自信就是他亲自出面,都无法调动军队,没想到朱敬伦竟然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