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吏就是这样一群人,法律上毫无地位,老百姓不信任、惧怕,甚至讨厌他们,官员鄙视他们,但是他们却能灵巧的运用手中看似微弱却不可或缺的权力,往下欺压小民,往上胁迫官员,从上到下都不欢迎,却又离不开他们的。
那么到底是谁错了,该归罪于谁,憎恨于谁,好像又找不到一个目标,因为这就是官僚体系长期展的产物,是最低廉却又最低效的一种制度。
中国古代制度中,充满了这种悖论,不止是胥吏阶层,还有军人阶层,同样也是被人厌弃,生活没有保证,不得不勒索小民,反过来更让人鄙视。
在这种情况下,朱敬伦不得不进行改革,他不能接受这种低效又内耗严重的制度。
但朱敬伦也得承认,这是一种成本最低的制度,因为他要让胥吏不从陋规中取利,就必须提高他们的待遇,让他们能够生存,甚至能够体面的生活下去,这样才不会有利用权力徇私舞弊的现实压力,在加以严密的监察措施,提高犯罪的成本,才能够打击贪腐。
因此朱敬伦之前大幅度提升了衙门小吏们的待遇,为此背上了沉重的财政负担。
可是此举是很受胥吏阶层欢迎的,毕竟不是每一个小吏都能从陋规中财,只有那些头脑最灵活,八面玲珑,上下通吃的胥吏,才真正能够财,大多数胥吏也只是分到一点常例陋规,勉强糊口罢了。
有这样一群人支持,收获还是不小的,因为毕竟是这些人在处理官府的具体事务,他们的工作积极性高了,官府的效力就能大大提高,而且他们习惯了没有政治地位的处境,稍微对他们好一些,他们的反抗精神立马就没有了。
最让胥吏们欢迎的是,朱敬伦废除胥吏不能科举的限制,尽管这群头脑相对精明的群体意识到,朱敬伦已经是一个事实上的藩镇,似乎招牌没有朝廷那块招牌来得大,但依然殷殷期待着朱敬伦能开科举,也让他们尝一尝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感觉。
所以一时间胥吏子弟们还掀起了一股读书的风潮,但是读的依然是四书五经,之前他们可不会读这些书,以前他们就跟匠人一样,虽然也读书写字,但主要还是为了能够看懂公文,能从父辈手里传承下来一套漂亮的公文文体就是真本事,读不读四书五经真没什么用。
显然老夫子那一套思想,在胥吏阶层心中的神圣感和敬畏感,并不如文官阶层,和孕育文官阶层的乡绅阶层那么强烈。
因为解除了对胥吏阶层的限制,所以不但胥吏阶层自身开始有了读书的动力,读书人对胥吏身份的顾忌也消失了,尽管大部分读书人还改不了对胥吏的鄙夷,但那些穷人,穷的甚至都无法维持继续读书人的读书人,胥吏这种身份、这种工作就变得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在加上朱敬伦给胥吏的薪水异常丰厚,一时间倒是有不少读书人应聘做县衙的吏员,想着一边在官府中做事,一边继续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官员。
但反弹也是不小的,垄断科举之途的乡绅阶层,尤其是那些自家子弟读书晋身纪律更高的官宦世家,对朱敬伦的这个举措极为反对,这些人在地方上往往都是名门望族是乡绅阶层中的骨干,他们的能量不可小觑。
为了不得罪整个这个阶层,朱敬伦甚至没敢直接提升胥吏的政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