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很冷,里面还包着几颗冰块,他捏了两下,眉心微蹙。程旬旬在坐月子期间,他看起来虽不是很关心,但徐妈和月嫂偶尔的对话,说的那些个注意事项,他倒是听在耳朵里。她现在虽然已经出了月子,但尽量是不要碰冷水,能避开就避开。
然而,她现在已经不是碰不碰冷水的问题了,她现在是直接洗了个冷水澡,不伤身就怪了。罗杏退到了一旁,周衍卿便走过去,代替了罗杏的位置,弯身坐在了床沿上,目光在程旬旬的背脊上扫视了一眼,眼眸微微的眯了眯,指尖轻触了一下那一块被烫红的皮。
“我没事。小诺呢?他应该没什么事吧?”程旬旬没有抬头,但她还是清晰的听到了脚步声,听罗杏的反应,她大致能够猜到来的人是谁。她说着,扭过了头,将脑袋枕在了手臂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周衍卿将毛巾递给了罗杏,说:“徐妈在给他换衣服,一会就抱过来给你看,他没事。”
程旬旬点了点头,暗暗舒了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眉心却不自觉的蹙了一下,大约是觉得疼,旋即便看向了站在后面的罗杏,说:“罗杏姐,你再给我敷一会。”
“医生马上就到了,你再忍一会。”
“那就等医生来了再说。”
罗杏是听周衍卿吩咐的,他说不行,她自然是不会动的,想了想,便上前走了几步,将毛巾搁置在了床头柜上,说:“医生快到了,我先去门口等着。”
说完,她便立刻转身走了出去,没有丝毫停留,很快房间内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程旬旬伸手扯了一下落在一旁的浴巾,想要盖在身上,不穿衣服在周衍卿的面前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她的身体牢牢贴着床面,又不能做太大的动作,动作太大就走光了,因此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却做的十分艰难。周衍卿坐在一边看了一会,冷着一张脸,伸手捏住了浴巾一角,轻轻一扯,就盖在了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重点位置,动作有点粗鲁。
讽道:“你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程旬旬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他的话,想了想说:“这件事老太太提前通知过我,就在宴席开始之前,不过她跟我说不会用刚烧开的水。但结果,浇在我身上的就是烧开的水,老太太说是结束的时候,结果却提前到宴席开始,让我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我心里有个数,那开水可能就直接浇在小诺的脸上了。”
“这件事老太太知情,只是过程却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我原本想立刻就告诉你,可惜老太太事到临头才通知我一声,而我连跟你说的机会都没有。”
周衍卿默了一会,却是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不疼?”
“疼啊,可除了忍着我还能做什么?你又不帮我冷敷,不然你还想看着我哇哇哭啊?”程旬旬转开了视线,说:“说到底我是自找的,幸好小诺没事。”
“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你就是那头死猪,我还以为你不会疼的。”周衍卿的话里含着一丝薄怒。
程旬旬回头,只见他伴着一张脸,忽的挑了一下唇,冷笑了一下,说:“想不到,你对自己还挺狠的,大有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架势,你能对自己那么狠,这说明日后你对别人会更狠。明知道有危险也妥协,你想用这种方式来激怒老太太,借她的手来处理清嫂,是吧?”周衍卿翘起了二郎腿,视线落在她左边脸颊后侧发红的位置,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旬旬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软了语气,哀求了一声,说:“真疼,你给我敷一下,就一下,好吗?”
周衍卿往前坐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抱着布的头,手掌轻轻的摁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手指轻敲了两下,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老太太还是不动清嫂,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而且你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有毁容的预兆,我讨厌难看的女人。”他说着,用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她脸颊后侧的位置。
程旬旬稍稍躲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嘶了一声,说:“你别碰我,疼的。你放心,毁容了可以整,我肯定整的漂漂亮亮的。”
周衍卿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说:“这种事情以后还做吗?”
她没说话,如果能够解决清嫂这个后患,她受这点上也算是值得,但就像他说的如果窦兰英不动清嫂,那她就得不偿失,这是她在拿小诺打赌,赌的是窦兰英的底线。
“不回答的意思是,你还要做,是吗?”
“不做了。”程旬旬能感觉到他的怒气逼近,自然不会起挑战他的脾气,立刻妥协,反正只是动动嘴而已。
“以后再有一次,我会让你更痛,痛到你怕为止。”周衍卿的声音极冷,听着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说的特别认真。
程旬旬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旋即用力的吞了口口水,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不多时,罗杏带着医生就上来了,医生在给程旬旬检查的时候,周衍卿就板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程旬旬稍稍动一下,他就瞪她一眼,用眼神警告她不要乱动。
医生看了一分钟左右,周衍卿就皱起了眉头,问:“不会看就别耽搁时间。”
这医生是周家的家庭医生,医术自是不用多说,他干笑了一声,说:“五爷,我才刚刚开始,我知道您担心五太太,但请稍微给予一点耐心。”
站在一旁的徐妈跟罗杏不由转头看了周衍卿一眼,原本还带着一丝疑惑,等看到他的表情,也就了然了,转开头暗暗的笑了笑。
程旬旬身上的烫伤程度不同,脖颈处这一块最为严重,已经起了水泡,医生给她做了简单的处理,又开了药方,所幸佣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多嘴问了一句大概是什么病,知道是烫伤,他专门去药店买了几支药膏才过来,一并交给罗杏。随后,罗杏便送走了医生,然后叫了张锐霖一块去外面买药。
罗杏不在,徐妈又要抱着孩子,周家大部分的佣人都在宴厅那边待命,主宅内只留着几个年轻不稳重的。其实涂药膏要什么稳重不稳重,是个成年人,脑子正常都会,又不需要技巧。
经过周衍卿一一排除之后,似乎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给她涂药膏了。而且徐妈特别识趣,找了个借口就抱着小诺出去了,程旬旬刚想说,让周衍卿抱着孩子,这样徐妈就可以给她擦药膏了,谁知徐妈溜的那么快。
周衍卿脱了身上的外套,去卫生间洗了个手,便卷起了袖子,仔细看了一下药膏的说明,就开始给她擦。将她烫伤的位置一一抹上药膏,动作轻柔,并且擦的十分认真。程旬旬只觉得又痒又疼,偶尔看他一眼,不自觉就红了脸颊。
他从背部开始,慢慢的擦至她的脸颊。
“转过身。”擦完最后一点,他摆摆手示意她转身。
程旬旬顿了一下,干笑了一声,说:“转过来干嘛?”
“快点。”周衍卿皱了皱眉,略有些不耐烦的说。
程旬旬没动,就笑说:“前面没事。”
话音刚落,周衍卿便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稍稍一用力就将她个拉了起来,程旬旬心下一惊,迅速的扯过了一旁的浴巾盖住了胸前的位置,说:“你干嘛啊!我都说没事了!”
周衍卿用力的戳了一下她胸膛的位置,“那这是什么?”
“这里不痛。”她硬着语气说。
“我觉得痛。”他说着就蹲了下来,面部表亲的给她擦药。
程旬旬侧开头,不去看他,慢慢的脸上那一丝羞怒,便只剩下了羞了。她的双手依旧摁在胸口,微微低着头,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了一丝暧昧之气,程旬旬心里有点燥,说:“你好了没有。”
周衍卿这会看着倒像个正人君子,脸不红心不跳的,认认真真给她擦药,眉心之间有个若隐若现的川字。
“程旬旬,你现在是我的人,我要你做什么你才可以做什么,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其他人的话一概不用理会,知道吗?”他的语气很严肃,目光深邃,看着像是要骂人似得。
“噢。”她点了点头,又小声的问了一句,“你好了吗?”
“可以了。”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边泛起了一丝浅笑,收回了手,将药膏放在了床头柜上,站了起来在衣橱里找了一间宽松的衣服给她,“好了,你在房间里待着,我现在要去宴厅一趟。”
“好,你去吧,不用担心我。”程旬旬刻意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小心翼翼的穿上了他给的衣服。
周衍卿站在原地,看着她裸露的背脊,那一大块血红的痕迹真是足够碍眼。他用湿巾擦了擦手之后就出去了,在进宴厅之前,吩咐了佣人让大厨单独做一份菜,送去程旬旬的房间。
佣人送饭菜过来的时候,程旬旬在婴儿房看小诺,佣人把饭菜放下离开后不久,房间的门缓缓的被人打开。程旬旬和徐妈一块聊着天,坐在小桌子前吃饭,小诺躺在婴儿床上,婴儿床上挂着的铃铛,叮咚作响,一时间程旬旬和徐妈谁都没有注意到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也是没想到会有人不请自入。
程旬旬吃了两口饭,转头往婴儿床的方向看了一眼,手里的调羹一下掉在了地上,猛地站了起来,快步的走了过去,强做镇定,说:“大嫂,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吗?”
徐妈见状也跟着走了过来,在程旬旬的暗示之下,将躺在小床上的小诺抱了起来,往后退开了几步,程旬旬将他们掩在了身后,面带浅笑,看着此时还保持着原来姿势的江如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