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爸杨玄耀。
平时不联系,今天这么晚居然想起给她打电话。
杨舒狐疑着接起,便听到杨父很高兴的声音:“舒舒,爸跟你报个喜,我又结婚了。”
杨舒传来深深的无力感,她手机开外音丢回床上,继续拿毛巾擦着头发:“哦。”
“你阿姨说想见见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你回来一趟。对了,我现在住你阿姨的别墅,回头把地址发给你。”
杨舒唇角扯过一抹讥诮。
她这个父亲别的本事没有,吃软饭哄女人倒是挺擅长。
上一个才离婚多久,这就又认识了个富婆。
“没空。”她手指无意识绞着头发,声音淡得发冷。
杨玄耀还企图跟她商量:“爸的婚礼你怎么能不回来呢?你这个阿姨有个侄子跟你一般大,我看长得挺不错的,你啥时候回来一趟,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杨舒当即气笑了:“你一大把年纪了自己都还没活明白,逞什么能给我安排相亲?”
那边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杨玄耀长长喟叹一声:“你妈走的早,爸这不是没主心骨了吗。要是你妈还活着,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可拉倒吧,这些年嘴里念着我妈,日子不也挺逍遥快活?我妈可在天上看着呢,你快别膈应她了。”
杨舒实在懒得跟他废话,“你要没什么别的事,我真挂了。”
“等等。”杨玄耀顿了顿,“你这几年不会还惦记着找言礼吧?他是你妈嫁给我之前跟别人生的野种,被你妈送去了他亲爹那里,没准如今过得比你好,你还惦记他干什么?”
这还是杨舒第一次听杨玄耀说起言礼的身世。
她只记得,小时候杨玄耀对言礼很冷淡。
她早就猜想过,言礼可能不是杨玄耀的儿子。
“那他生父是谁?”杨舒仿佛终于找到了线索,握着手机的力道收紧。
“你妈对以前的事讳莫如深,我哪知道。”杨玄耀沉吟片刻,“不过言锦年轻时那么美,言礼的生父应该不是普通人。”
言锦是杨舒母亲的名字。
直到杨玄耀挂了电话,杨舒还久久没有回神。
原来她和哥哥,真的是同母异父。
这天晚上杨舒睡得早,却不安稳,一直在做梦。
脑子像过电影一样,都是过去的那些往事。
父亲本名郭耀,她叫郭言悦。
母亲将言礼送走后没多久就病逝了。
郭耀浑浑噩噩好久,每天喝得烂醉,嘴里总念着母亲的名字。
后来他瘾上赌博,输了一大笔钱,每天都有人上门来讨债。
郭耀只能带着她四处搬家,为了躲避债主,自己改名杨玄耀,为她更名杨舒。
改名换姓的杨玄耀说要好好过日子,最后却娶了个富婆,带着她住进那个女人家,寄人篱下……
————
姜沛午饭后回房间,余光朝隔壁的402房间看了眼。
挺奇怪的,昨晚到现在他就没见杨舒从里面出来过,昨天出去玩一天,不至于累成那样吧?
也不关他的事,姜沛回自己屋里。
刚进门,他接到姜吟的电话。
“哥,你有鹤桥古城那边那个民宿老板的电话吗?我昨晚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杨舒了。”
姜沛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姜吟道:“昨晚给她发消息她就没回,今天中午她有个直播,也没见她上线。她平时不这样的,你给那个民宿老板打个电话,让他去杨舒房里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收了线,姜沛去敲隔壁的门。
喊了几声,没人应。
他下楼找老板拿了通用房卡,直接刷开杨舒的房门。
推门进去,床上空无一人。
她的鞋在门口玄关处摆着,明显人没出去。
拧眉在室内扫一圈,姜沛视线定格在衣柜处。
他走上前,缓缓打开柜门。
拨开悬挂的衣物,一个女孩蜷缩在角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额角冒着虚汗,睫毛因不安轻轻颤动,像是被困在了梦魇里。
他蹲下来触碰她的额头,冷得像块冰。
“杨舒?”姜沛试着唤了几声,没回应。
他犹豫片刻,将里面的人打横抱起。
她穿着一条黑色吊带睡裙,露在外面的肤色白净,整个人瘦得仿佛只剩下骨头了。
姜沛抱起她,将人送去床上。
刚放下,她手倏地攥住他的衣领,越抓越紧。
姜沛被她抓得一个不稳,险些跌在她身上,幸好及时用手撑住了床板。
两张脸贴得极近,姜沛嗅到她身上飘来的淡香,是一种柑橘清露的味道。
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她素颜的样子。
女孩五官小巧精致,肌肤莹白通透,看起来有点乖,温温柔柔的,是一种脆弱的,没有攻击性的美。
她平时妆容明艳,性格张扬,跟此刻的状态反差挺大,仿佛是两个人。
衣领还被她紧紧攥着,姜沛被勒得不太舒服,试探着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分开她的五指。
睡梦中的女孩睫毛动了动,睁开眼。
四目相对,杨舒的手还被他温热宽厚的大掌握着。
两个人凑的很近,他半俯在她身上,很是暧昧。
愣神两秒,杨舒猛地推开他,用被子裹住自己,十分警惕:“你干嘛?怎么进我房间的?”
姜沛直起身,整理着被她攥出褶皱的衣领,神色淡淡:“你闺蜜说联系不上你,我进来看看,谁知道你抓着我不放,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杨舒捞起手机看了眼,才发现已经第二天中午了。
她错过了直播。
姜吟给她打了好多电话,应该是联系不上,所以找她哥打电话给民宿老板了吧。
颈椎有点不舒服,她下意识看向衣柜的方向。
见柜门开着,就什么都明白了。
杨舒不自在地舔了下唇:“谢谢你,我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喉咙有点干,她端起床头桌上的水杯。
里面是空的,她又失望地放下。
姜沛拿水壶接了点水,通上电:“帮你烧了水我就走。”
杨舒没接腔,低着头给姜吟回电话。
姜吟问她怎么回事,她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支吾了一下:“没大事,就是有点不舒服,睡过头了。”
姜吟这才放心:“那就好,直播的事我帮你请假了,你回头自己跟粉丝解释一下。”
“嗯,好。”
放下手机,姜沛端了杯热水过来放在床头。
杨舒盯着他喉结的位置,发现他上面好像有抓痕。
姜沛察觉她的目光,唇角一扯:“你也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吧?”
杨舒:“?”
这是她抓的?
姜沛继续道:“下次想亲就直说,价格合理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商量,但你抓着人用强就很不礼貌了。”
杨舒:“??”
姜沛看她一脸困惑,倾身过去,指指自己颈上的抓痕:“我说的还不明白吗?你刚刚想亲我,抓着我领子不放,你看这抓痕就是证据。”
杨舒:“???”
大概真被姜沛的话吓着了,杨舒一直盯着姜沛的领口,好半天没接上话。
姜沛看她刚从梦魇中苏醒,故而随便逗她两句缓解气氛。
没想到直接给人吓傻了。
他正准备岔开话题,不料杨舒探着上身凑了过来。
她明亮的眼眸滚动着,视线顺着他的喉结往上移,最后落在他唇上。
须臾,她不太确定地试着问:“那我最后亲上了吗?”
姜沛:“?”
“我不是想着你工作忙,恐怕给你添麻烦,就先自己找个住处安顿下来,等你有空了咱们再约。”
“来都来了怎么能让你住在外面呢?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住在这边挺好的,我还能四处采采风。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去找你玩一天。”
赵婧那边沉默几秒,大概在翻时间安排。
后来道:“我两天后会休息,到时候你来找我吧,带你玩。”
杨舒笑着应好,两人又闲聊几句,挂断电话。
收了手机,杨舒打着哈欠准备休息。
她设置了明天早上五点的闹钟,计划早起拍点日出照。
鹤桥古镇位处东南,日出时间早。
杨舒洗漱过拿着相机从民宿里出来,东边已经升起朝霞。
阳光照进古镇,镀上橘红色的一层,光线顺着树缝流泻而下,树上鸟儿鸣声啾啾。
民宿外面是青砖铺就的小路,两旁建筑白墙青瓦,烟囱上袅袅冒着青烟。
和城市里的喧嚣嘈杂不同,这里幽静淳朴,仿若世外桃源。
原本以为这个点不会有什么人早起,杨舒走至湖边,却意外看到了穿着运动服,正围着湖边跑步的“钱二铭”。
他迎面朝这边跑着,垂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朝阳下那张英俊的脸更显皙白硬朗,干净又帅气。
杨舒几乎是出于本能,拿着相机对准他,咔嚓按下快门。
姜沛抬眼朝这边一觑,眉心微拧,跑步的动作停下。
望着愣在那里的杨舒,他抬腿走上前。
他个头很高,逼近时杨舒无形中感觉到一股压迫。
她匆忙将相机背后,傲娇地高高扬起下巴:“你想干嘛?我来这边拍拍日出,碍你什么事了?”
姜沛垂眼睨着她:“《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2条,随意偷拍他人,侵犯他人隐私者,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
杨舒怔懵片刻,才狐疑着接话,“有这规定吗?不会是胡诌吓唬我的吧?”
她拿手机百度求证,“告诉你,别以为我好糊弄……”
话音未完,她望着百度出来的内容,嘴角微抽。
还真有他说的内容。
关键连第几条都没错。
杨舒突然十分好奇:“你怎么还懂这个?”
姜沛拿颈上挂着的白色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吊儿郎当:“街上像你这种拿着相机随便亵渎我美貌的人太多,我当然得背下来时时刻刻保护自己。”
杨舒:“……”
“愣着干嘛?”他痞气地歪了下头,“你不删掉,还想偷偷带回去欣赏?”
“……”
说实话,杨舒刚刚抓拍的那一张角度刚刚好,本来是很好的一幅作品。
不过对方的自恋程度着实令人无语,她果断把照片删掉,很嫌弃地撇嘴:“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想亵渎你的美貌了。”
她正准备走,背后传来男人懒散的声音:“你要想亵渎也是可以的。”
杨舒回头,姜沛不羁地笑着:“昨晚不是说了吗,租我一天五万,付了钱你想怎么拍都行。”
顿了顿,他又补充,“当然,私房照除外,那是另外的价钱。”
杨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遇上自恋狂。
她这么自恋的人,如今都被衬得谦虚了不少。
这人先前说他和姜沛认识,而且熟得很。
看来真是物以类聚!
远离“钱二铭”后,杨舒在微信上跟姜吟发语音吐槽:“你哥哥的朋友是不是都跟他一样臭屁?我在这儿遇到一个,绝了,那自恋劲儿简直跟你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吟:
姜吟回复这么快,杨舒挺意外的:
姜吟:
杨舒发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包,又回复:
姜吟:
杨舒:
姜吟对这个人没印象,正想再问问,助理给她打电话。
她匆匆结束这边的聊天,专心忙起工作。
杨舒拍完日出照,回民宿还不到七点。
客人们已经起了,院子里挺热闹。
今天天气好,食堂里的桌椅摆在外面,有人正在吃早点。
杨舒也有些累,便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扫码点单。
院子里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玩泡泡机,比他矮一些的小女孩踮着脚伸手要,声音软软糯糯的:“哥哥,你让我玩一会儿。”
小男孩不理她,转过头继续玩自己的。
小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着。
五彩缤纷的泡泡吹得满院子都是,一个女人从屋里出来,呵斥道:“这么多人在吃饭呢,你俩想挨打是不是?”
小男孩迅速把泡泡机塞小女孩手里:“妹妹吹的。”
小女孩懵了一瞬,看着手里的泡泡机,逐渐气急败坏:“哥哥欺负人!”
女人将泡泡机收起来,瞪了儿子一眼:“你妈眼没瞎呢,再天天欺负你妹妹,我就把你们俩分开,以后谁也别见谁。”
女人训斥着,一手牵起一个,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来。
杨舒视线从那对兄妹身上收回,望向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