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派来的太监躬身上前,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正让膳房的人琢磨呢。殿下说上桌便能吃,不费功夫,皇后娘娘就让奴才先请您过去。”
热气铺面,林贵妃挥开面前的白雾,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去告诉太子殿下本宫这儿有食谱,再问皇后娘娘愿不愿来屈尊来我这儿吃一顿。”
太监虽有疑惑,但还是听令回去传了话。
没一会儿,太子和皇后便冒着风雪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举着铜锅的太监。
一踏入殿内,太子就惊了:“这都吃上了啊!”
皇后摇摇头,对林贵妃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林贵妃牵起她的手:“你愿意过来真好,这殿里太冷清了,哪像过年呀。”
皇后自小就没过过热闹的年节,不懂林贵妃的感受,笑道:“这么多人,哪冷清了?”
按理说太子不应在林贵妃这儿多留,但除了皇上,谁也不敢挑他的错处,大过年的,也没有人不长眼的给御史告状。于是他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三人在桌前坐下,宫女上了芝麻酱碟后马上就能品尝。
反正他也带了铜锅,林贵妃便让人多做了一份腊肉香肠风味的铜火锅。
两个锅往桌上一摆,满满当当的,这才叫过年。
到了这个时候,多余的话不用多说,伸筷子吃便是了。
酸菜堆得太满,使筷子的时候要掏,掏起一大坨酸菜和五花肉,往碟里一放,趁热塞到嘴里,顿时就会幸福地眯起眼睛。
五花肉切得很薄,肥肉多,煮出来白白嫩嫩的,但经过了酸菜的洗涤,一点也不油腻。肥而不腻的五花肉极嫩,口感绵密,可以说是入口即化,带着酸菜的鲜酸味,有种原汁原味的荤香。
酸菜越煮越入味,酸味持久绵长,说是酸,但更多的是一种咸鲜,令人食欲大开,配着鱼丸和大虾的鲜味,酸爽鲜香。吸饱了高汤的酸菜又水嫩又脆爽,酸香满口,一咬一口汤汁。
挑一大筷子丝丝缕缕的酸菜,盖上一片五花肉,一起送入口里,又鲜又肥又爽口,滋味绝妙。
等到锅里挪出空位以后,便可以涮羊肉了,酸香和羊肉配在一起实在是在合适不过了,羊肉很嫩,酸菜带走了它的膻味,独留下脂肪的香气,薄薄一片十分鲜嫩,嚼起来又带着瘦肉的筋韧。
这个时候香肠腊肉锅也做好了,里面垫的便不再是酸菜,而是白菜和菌菇。香肠和腊肉的咸鲜味散在汤里,不用放盐,白菜也有咸味。
酸菜白肉锅吃个酸香鲜爽,香肠腊肉锅便吃个腊味独有的咸香。腊肉很肥,晶晶亮亮一大片,被腌制的只剩下油香,一点儿也不腻,越品越醇;香肠也散了冲口的咸,被高汤煮得软嫩,入口依旧咸香,不柴不肥,恰到好处。
这么两大锅,三人当然吃不完了他们埋头慢慢吃,额上冒起一层薄汗,吃得身心熨帖。
吃了好一会儿,抬头一看,锅里还堆着慢慢一锅子呢。
林贵妃干脆一拍手,道:“反正今儿除夕,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分些下去,大家都尝尝味儿。”
宫女们纷纷愣住,没有立马应声。
林贵妃拍桌子笑道:“发愣做甚,放心吧,该给的赏钱不会少的!”
宫女们连忙道不敢,惹得皇后在一旁捂嘴直笑,嗔道:“你呀,莫要吓她们。”
忙碌了一年,人人都盼着能得一笔丰厚的赏钱,但到了大雪纷飞的除夕夜才发现,此时此刻最渴望的还是一碗充满年味儿的热气腾腾的吃食罢了。
充满了紧绷和严谨的氛围的宫殿渐渐热闹了起来,人人捧着一碗吃食,脸上挂着笑,有唏哩呼噜一口气吃完的,也有小口小口细品的,还有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红了眼睛藏着抹泪的……
无论如何,吃完林贵妃赏的吃食,大家都贪心地攥着一年到头难得能松懈下来的时刻,一同望着天上纷飞的雪花,哈出一口热气,笑着道一句多年未曾说过的“过年真好”。
过了除夕,这份热闹却一直没散去,只因林贵妃的妹妹襄阳伯夫人赶着大年初七诞下一子,林贵妃一高兴,人人得赏。
当然,热闹的不仅是林贵妃的宫里,京城同样热闹。
林氏有子,意味着她的后顾之忧全无,曾经怀孕无非是能让襄阳伯多一分看重,但现在不同了,心境的转变让她无比期待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即使没有周氏在耳边絮絮叨叨,她也安安分分地在床上坐足了月子。
月子刚过,周氏紧赶慢赶地终于到了京城。
她晚到了一个月,被林氏好一阵埋怨。
周氏十分无奈:“我已经尽量赶路了。”她只回了漠北三个月左右,整个人精神气都变了,无论是谁来看都能一眼看出她并非京城人士。别的不说,人家送礼都送的文房四宝、金锁玉坠什么的,唯独她送了一把宝剑。
一亮出来,四周都安静了。
她还全然不觉,十分不舍的摸摸剑鞘:“这可是好东西。日后孩子稍大一点再让他碰,在剑法初成之前,便用木剑练习便好。”
姜舒窈哭笑不得:“二嫂,万一以后我弟弟并不喜欢武艺怎么办?”
周氏肃了脸:“不喜欢也得练,男子汉不学点武艺怎么行了?”她放下剑,认真道,“我不在京城了,保护他娘的重担可就落在了他的肩上了。”
姜舒窈一愣,转头看向林氏,发现林氏也正愣愣地看着周氏。
周氏还在继续说着:“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了他娘,难道还要我从漠北骑马赶过来?哎,我怎么越说越不放心呢——”
话没说完,林氏已抱住了她,把她弄得手足无措的:“干什么呀,你身子还没养好,一惊一乍的。”
林氏道:“以后记得常回京来看看我们。”
周氏这才感觉到了她想念自己的情绪,心头一软,但面上依旧是个别扭的严肃模样,嘟囔着抱怨道:“当然了。我这一走,窈窈没过多久也要生了吧,我总得提前到才是……”
话没说完,林氏就放开了她,瞪眼道:“我生产你迟了一个月才来,窈窈生产你就要提前到?”
周氏挠头:“我这刚过完年就赶过来了,窈窈生产时又不挨着年节。”
两人说说闹闹的,惹得姜舒窈在旁边笑个不停。
不管怎么样,一通笑闹后,孩子的乳名总算定了下了。林氏和襄阳伯已形同陌路,如今取名儿也不想多问他一句,挑出了好几个名同大家一同商议着取。
周氏一眼相中“铮”字,坚毅、刚正,铮铮傲骨,如剑锋利。
林氏和姜舒窈也很喜欢这个名,就此定了下来。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周氏随林氏到内间看孩子。
孩子窝在襁褓里,软软白白的,可爱至极。小团子总是容易让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周氏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用气音道:“阿铮,快些长大吧,长大了跟我学功夫,学得一身好本事才好保护你娘亲和姐姐。”
小孩子在襁褓里睡得香甜,吹出一个鼻涕泡,像是应下了这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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