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黑着脸坐在塌上,刚才欣喜的表情全部破碎。
嬷嬷提醒她:“老夫人,太子殿下虽说不必兴师动众,但咱们还是得把面子做实。三房院里的丫鬟们撑不住场,得赶快调派人手过去,还有大厨房那边,得赶紧准备宴席了。”
老夫人没说话,紧紧捏着手里的佛珠。
“老夫人?”嬷嬷着急地唤她。
老夫人沉着脸开口:“你说,太子殿下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嬷嬷一愣,错愕道:“太子殿下不是说想和下属们聚一聚吗?”
老夫人冷笑了一下:“聚聚?东宫聚不得?酒楼聚不得?哪怕是画舫也比谢国公府三院适合,何必到这儿来?”
嬷嬷被问傻了,太有道理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嘲讽道:“可真是长本事了,昨日我才说姜氏对他仕途无益,今日他就能请太子来谢国公府给姜氏做脸。去,让人把小厨房开了,要什么食材给什么食材。”
嬷嬷听出了老夫人的打算,惊诧道:“这……”那可是太子,只用小厨房招待岂不是怠慢。
老夫人不急不忙道:“吩咐大厨房备宴,怎么讲究怎么来,毕竟咱们可指望着大厨房救场呢。”她重新转动手里的佛珠,“想打我脸,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别到时候把巴掌落到了自己脸上。”
说完她愤怒地把佛珠拍桌上:“枉我高看老三,没想到居然如此色令智昏,敢把太子请过来为她抬轿。”
这可冤枉谢珣了,太子殿下来谢国公府的决定完完全全出乎他的意料。
事情要从今日晌午说起。
谢珣想着昨日老夫人那番话,害怕姜舒窈受气,特地去求太子,希望下次他有功受赏时,能赏给他夫人。
他从小就是太子伴读,两人一同长大,关系亲密,太子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谢珣走后,太子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这可是谢伯渊诶,居然会为了媳妇儿求人!
太子内心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第一时间找到了大嘴巴蔺成。
蔺成听八卦听得眼睛都亮了,激动地直跺脚:“谢伯渊这是被妖怪附身了吧!道士怎可动凡心?”
太子点头赞同:“这姜氏可真是奇女子呀。之前满京城的流言孤也有听闻过,当时还为伯渊不值,想去找母后理论,没成想他一个冰雕做的人居然被暖化了!”他脸上一本正经,把折子摊开,仿佛在和蔺成商议政事,“那姜氏是不是生的很美?”
蔺成回忆了一下,手指折子,点头道:“美。”
“但谢伯渊也不是那等喜好美色的人吧,每回被贵女‘偶遇’时,那脸臭的呀。”
蔺成傻笑:“我看谢伯渊动心可和美色没关系,他那夫人做的一手好菜哟,关键还是从未吃过的样式,没品过的口味。别说是他了,换成谁来都得动心啊,吸溜——”
太子回忆着那日吃到的蕨根粉,同样咽了咽口水。
作为太子,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那日还是第一次吃到辣味,那滑爽酸辣的蕨根粉也是第一次见。
蔺成砸吧砸吧嘴,欢喜道:“这几日伯渊没带饭,我吃什么都胃口不佳,唉,感觉自己变挑剔了。不过伯渊同意让我晚膳去谢国公府做客了,嘿嘿嘿。希望能见嫂子一面,这样就能劝劝她,让林氏赶紧开些酒楼。”
其实谢珣对于蔺成蹭饭这事是拒绝的,但想到老夫人说姜舒窈不是个能辅佐丈夫的贤妻,他还是犹豫了。
让同僚因姜氏的面来谢国公府做客,这难道不是有益于仕途吗?
于是他勉勉强强同意了。
太子一听,来了兴趣:“孤也去。”
蔺成傻眼:“哈?”
太子兴致勃勃找谢珣去了。他当然不会明说,给的说辞和糊弄老夫人那套说辞是一样的,但谢珣何等人,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打算。
他顶着冰块脸:“殿下。”谢珣和太子关系更像是好兄弟,没有君臣之间的隔阂,直言道,“您身份尊贵,谢国公府恐怕招待不周。”
蔺成探脑袋:“周的周的。”
太子赞同地点头。
“没有这样的道理的。”谢珣一边说,一边挤出一抹温和至极的笑。
朗月清风般的笑意,柔和舒缓的语气……出现在了谢珣身上。
可怕!
太子推推蔺成,蔺成瑟瑟发抖:“伯渊,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太子殿下尊贵无比,确实是怕招待不周。我就不一样了,我什么都可以!嫂子做什么我都吃!”
太子:……这么多年的情分啊,竟如此脆弱。
太子道:“伯渊,你想岔了。你我当年奉命督察淮州军饷时,不也是日日食些粗茶淡饭吗?去时行路急,忙着赶路连咽了好几日干粮,热饭都没碰过。”
太子义正言辞道:“孤只是想和下属们一同聚聚,何须讲究那么多,东宫难道摆不出宴席吗?”
谢珣沉默着思索了几秒。想要彻底让老夫人抛去对姜舒窈的轻视,太子来府确实是个好机会。
他还是答应了:“好。”
蔺成还没来得及开心,身后刷拉拉出来一群人。
“咳,殿下,您说的与下属们聚聚指的是?”
“伯渊,你刚才是打算在谢国公府设宴吗?”
杂七杂八的,吵得谢珣太阳穴直跳。
“我——”他一张口,众人立马安静了。
“我并非想在谢国公府设宴,你们听岔了。”
天真,太天真。能混到这个地步的,谁不是家里几代做官,从小到大接触权谋的人精?
话音刚落,同僚们就七嘴八舌地开口了:
“这样啊,既然太子殿下要去,那臣就送送吧?”
“伯渊,咱俩府上正巧在同一条街,咱们下值一起吧?”
“是啊,太子殿下出宫,咱们怎么可以不随行呢?”
谢珣咬牙,合着赖定他了是吧?
于是在各种理由的支撑下,东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谢国公府。